林老板见沈默曦走了进来立即迎了上去,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像简直就是只哈巴狗,只听他开口便是,“沈少爷您快里面坐,别站着。”
沈默曦自从进来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许宛柔,那里有功夫应付林老板?他瞥了一眼林老板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那您和宛柔慢慢聊。”林老板笑着说完才屁颠屁颠的向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许宛柔喊道:“宛柔你好好同沈公子说说话,别总闹脾气。”
许宛柔没有理他,她转身向舞台的近处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回身道:“沈公子是吧?”
“沈默曦。”
她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就像一道漩涡,令人心醉。
半晌,她收敛了笑容道:“刚刚不好意思,令你难堪了。”说完,她背过身去,随手拿起一杯桌上的香槟,也不看他,独自喝了起来。
“许小姐,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道歉的吗?”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许宛柔听了,侧过头睨了他一眼,“如果是为了刚才的事情来找我,那么我道过歉了,你可以走了!”
沈默曦在她身后默默的长呼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知道这样见你很冒昧——”
“呵!”她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突然冷笑,转身看着他,半笑半讽的道:“知道冒昧就好。”
她此时的样子真是活脱脱的风尘女子,神情勾人却又冷漠无情,沈默曦看在眼里,眉心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他如实道。
他喜欢她,这他不必说她应该也能看的出来。只是她却不可能知道在数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照片时便爱上了她。
都说一见钟情,钟情的是脸,这他不否认,且不说她如何貌美,就单是那份神情就让人难忘。她脸上的那几分纯真,几分娇媚,眼里却揉着几缕忧愁的样子,试问,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只是于他而言她几乎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所有幻想,情深,心思款款,倾国倾城,还有什么,他竟一时记不清了,总之那张照片给了他太多的幻想,以至于他当下便决定:此生非她不娶。
她突然眸光一闪,有些玩味的看着他道:“不喜欢我这样子?怎么那么巧,我也不期待你的喜欢。”
她依旧是刚刚的神情,没有因为他的不喜欢做出改变。
说实话,在她将他晾在台上的一霎那,他对她的所有幻想便已经破灭了,而此时留下的是他对这个不羁的女子的征服欲。
许宛柔见他久久不语,便笑道:“怎么?没话说啦?那我走了。”
她正要离开,沈默曦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是真的喜欢你。”
许宛柔微微侧目便与他的眼神撞上,他眸子通红,惊的她心头一紧,可是她却很快便平静下来,所谓爱情,她受不起。
他原以为,他只要一表白她一定会脸红娇羞,毕竟他是个迷人的男人,这点他从不怀疑,因为还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可他真的是太不了解她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又怎会那般,这样的表白她听得太多太多,自然人也麻木了,甚至她都发现了,喜欢和爱大多都只是说说而已,做不得真的。
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沈默曦有些失望,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得到答案,许久,他问:“你不相信?”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她说:“信,我信,只是爱我的人实在太多,你这浅薄的喜欢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不要紧,我爱你们所有人,你看,要不是你们,我怎能金银裹身,锦衣玉食呢?”
她说完又笑了笑,不同之前,这次她笑的很温柔,虽然她说着那样的话。
可他还是看的出来她不是真的沉醉这样的生活。因为她的眼神没有温度,她的眼神隐约的告诉他,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沈默曦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要去温暖她,要让她离开这种地方。
可还没等他开口,许宛柔却已经在他晃神的功夫走了出去。
空寂的舞台旁,徒留下沈默曦一个人怔怔的伫立在原地。
许宛柔虽然把他丢在那里,可她知道他一直看着她,因为她的背一直是灼热的,可她却不知道他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竟驻足了整夜。
但是,知道又如何,结局早就注定好了不是吗?
那夜,沈默曦站在那里一直反复的想着她说的话,越想越是心痛,她是那样执拗的一个女人,执拗的竟让他心疼。
天亮的时候他还在想许宛柔,她就像一个漩涡,让他越想便越是着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她的蛊,只是迫切的想去走进她的内心,看看里面竟是何模样。
他不敢再去贸然去找她,因为他怕令她生厌。
爱情,爱情,就是这么的磨人,让人把自己变得卑微却也甘之如饴。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沈默曦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再出现在许宛柔的世界里,就连她登台时也不曾出现。
只是沈默曦不知道,她有时静下来的时候,也会想起有那样一个温暖又真心的人喜欢过她,她记得他表白那天红了脸,居然有人向歌女表白红了脸!那么,应该就是真心的了吧!许宛柔常常这样想着,也许她这辈子也不会再遇上这样一个人了。
可是,上天真是弄人,偏偏她是这样一个女子。
偏偏......
其实,他来的不巧,她手头不紧,否则她也定是愿意陪他宿醉的!别骂她是这样的女子,因为她过得太苦了,心里太苦了,她不敢去回忆自己的过往,所以她爱上了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她堕落,她过不了一分钟没有钱的生活,她只能不停地用物质来迷惑自己,她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可是这一切又是被谁所赐?
她曾恨极了那个人,她也曾发了疯的想要去报复,可是她最终还是发现蝼蚁真的是撼不动大山!可是她就是不死心,因为,除此之外她根本找不到活着的理由。
然而,比仇恨更急迫的压力是生存,在所有人以为战争就要结束的时候,新一轮的战争又爆发了,而且还蔓延到了这个百年小城。
忽而,一切娱乐似乎都在枪炮声之中化作了灰烬。
林老板带着春梅和芸芷打算离开舞乐缘,临走时还不忘去问了问许宛柔:“宛柔,你打不打算跟我走?”他之所以问许宛柔并非因为和她有多深的交情,自然,也不会因为爱她。
许宛柔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顺手点起一支烟,边吸边想着自己何去何从,是不是要跟林老板走呢?可是跟他走了结果必然是不如意。
究竟该何去何从?
还没等她想明白到底走还是不走,林老板怀里的春梅便发了话:“她不想走又何必为难人家,人家是白天鹅,咱们是黑水鸭,咱们怎配与她同路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挥挥手,那城里的老爷少爷们都能排到北门去。”
许宛柔听她这样说,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春梅说的没错,以往只要她挥挥手,便有无数的老爷,少爷,公子为她遮风挡雨,可是现在,因为战争来的太过突然,所有的人都急着撤离,一时间桐城,竟成了一座空城。
“可不,人家贵气着呢!”芸芷站在林老板身边也附和着。
许宛柔见她们那刁钻的模样也懒得理睬,平时仰仗她时左一个宛姐右一个宛姐的,现在情况有变,却一起讽刺起她来了。
林老板听她们这么说也没应声,因为在他看来许宛柔平日里总是喜欢故作清高,又爱摆小姐架子,他对她也是早有微词。现在问她一问也是因为她的绝色之姿,可她却还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他一时气不过便把平日里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拿架子摆姿态!你觉得你是个什么东西啊?还真拿自己当大小姐啊?你再清高也是人皆可夫的歌女!实话告诉你,你跟我走也是给我当小妾,你以为我还像供奶奶似得供着你啊?别以为除了我还会有人带你走,你也不数数这城里还有几个人!”
林老板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许宛柔手里的烟刚刚燃尽,一时间灼了她的手指,可是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烟头握进手心,捻灭。烟蒂,在她手心发出“兹兹”的声音,她也不在意,反而笑着转过身,笑说:“林老板不必为我担忧,我劝您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身道:“春梅,芸芷,我记得你们喜欢我这戒指,都问我要了好多次,我之前没有给你们,是宛姐小气了!这会儿你们要走了,就送你们吧!”
她说完便把那枚戒指从左手的中指上摘了下来,可她却没等她们的手伸过来,便将手一松任那戒指掉在地上。
这戒指是许宛柔的心爱之物,是曾爱慕过她的人送的,样子也极为精致,是鎏金雕着橙花的图腾,周围嵌着莹绿的翡翠,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可是在她心里远没有“尊严”这字来的重。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便见她们一起去抢那个戒指,她看着她们为那个小小的圈,几乎打了起来,她的眼底才隐隐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