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学习任务日渐繁重,不知不觉第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一大半。
自从绯闻事件后,唐宓和厉伟勋之间表面看来再无交集。而关于他最后到底有没有给唐宓道歉,外人更是无从得知。某些不甘心又八卦的同学曾大胆的跑去调侃厉伟勋,而他的答案从最初的沉默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是没有一句明确的答复。
只是慢慢的,眼尖的同学发现,厉伟勋出现在唐宓身边的镜头越发的多,而他看她的眼神也是一次比一次专注。偶尔,他还会不顾女生们妒嫉得发狂的眼光拦住她聊上几句。站在一起的俩人,一个冷俊一个柔美,不管怎么看都格外的登对。
每当同学们起哄,她就会急急跑开,几乎每次都是这个样子。
这天中午,唐宓拿着一件黑灰色的男性运动外套站在高三(二)班的门口,表情颇为局束。她站在门的一侧,忐忑的往里瞄了一眼,又迅速的缩回头来。在看到那个让她如此不安的罪魁祸首正背对着她款款而谈时,她懊恼得忍不住皱着眉头直跺脚。
尽管他总是一脸酷相,对爱慕他的女生们也实在算不上好态度。但帅酷有型的外表和极为出色的成绩,足以弥补一切缺点。所以在学校里,不管是老师又或是学生,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欣赏与赞叹。
事实上,从绯闻事件后他有给她道歉,并说已找到幕后的人,她问是谁,他却只是对她又酷又帅的笑了笑。而这种笑,几乎从未在其它女生面前出现过。
从那时候起,在路上偶尔遇到的话,他会对她酷酷的点点头,再到简单的问候。再然后,他会拦下她聊上几句。直到后来,他开始不定时的在她身边出现。偶尔她晚自习太晚,乘着月色步出校门时,而林晨君这个超级粘人精又刚好不在的话,也总会遇到他。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他会在关门的最后一秒上车,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她身边。她掩不住惊讶,他却对她露出在外人面前鲜少出现的迷人微笑。
一路无语,她手足无措,他淡定自若的扬起爽朗笑脸。
于是,谣言又再四起,大家都说他们恋爱了。连林晨君都在问,他是不是在追求她!
花季萌动的情愫,她也有着一颗少女心,自然有过猜测,他为什么在她身边打转?但想一想,是与不是,对她而言都区别不大。生活如此现实,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做白日梦的时间与资格。
于是她开始躲他,却发现于事无补。就像现在,昨晚他在公交车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末了却告诉她让她必须在白天午休时上来课室还他,她还来不及拒绝,他已经走远。
难道他不知道谣言已经够多了吗?
这个腹黑的学长,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可恶透顶了吗?
唐宓忍不住又跺了跺脚,惊觉到自己竟对他言听从计时,人已站在他的课室门口。这个认知让她懊恼得真想丢下衣服一甩头就离开。
课室里传来他的声音,嗓音中有着一贯的沉稳。他款款而谈,心情像是好极。她气极的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又猫着腰侧过身来瞄了一眼,却发现那高大的背影丝毫没有转过身来的打算。
陡然,原本正专心参与讨论的四眼仔却突然转过那颗乱蓬蓬的大脑袋,把唐宓刚要缩回去的身影瞄了个正着。
对上他突然放着青光的双眼,唐宓吓了一跳。慌乱中,她下意识的一缩,却晚了半步。那个四眼仔动作奇快,猛的就窜到了唐宓的眼前,并堵住了她的去路。然后一脸不怕死的笑看着她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冷酷俊容。
她记得这个人,当初拿着那张绯闻纸条,晃得最快最高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是他。
“哎呀……嫂子……哦不,任学妹大驾光临,难道是来找我的吗?”
经四眼仔这样一闹,原本只是静静休息的学姐学长们全看了过来。在看清来人后,众人无不是一脸窃笑及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你活腻了?老虎碗里的肉你都敢调戏!”
和厉伟勋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男生语出惊人,众人随之一阵轰然大笑,唐宓只觉得一阵窘促,红着脸低下了头。厉伟勋皱眉,冷眼一瞪,众人立马噤声,却还是无法控制从嘴角泄漏的淡笑。
这看在唐宓眼里就是,他非常享受她目前的困境,并以此为乐。
唐宓脸皮本来就薄,经大家这样一调戏,一张鹅蛋小脸早已涨成一片通红。她紧紧的咬着下唇,一双晶亮的眼睛难得的充满怒气。
这下好了,她又成名人了,他这是安的什么心?而关于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此刻的她已心乱得无法分析。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运动外套往他身上一丢,转身就向楼道跑去。厉伟勋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捉住她的手,却只抓住一把空气。在同学的哄闹中,他不管不顾的就追了上去。
她和他并不是同一幢教学楼,在回课室时,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在走道的转角处,他追上了她。
厉伟勋在心里叹气,本想制造绯闻,向追求她的人宣示主权,让他们自行撤退。想不到竟弄巧成拙,成了这个局面。更想不到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是以这种方式。
“今晚等我,我们谈谈!”
柔绵的一双小手触及掌心,他紧紧一握,随即放开。上课的铃声已响起,在迎头而来的老师看到之前,他转身离去。动作之迅速,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受他的温度。
她呆呆的看着被他触过的手,直到回到座位坐下,还是一脸恍惚。
那晚,她当然没有等他。她不知道他要和她谈什么,但她下意识的就想逃。
晚自习还没结束,唐宓破天荒的就急急走出课室,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拉着林晨君,急匆匆的就向学校后门走去,像极了身后有狂魔妖怪一样。
后门的小道较为昏暗,平日里经此出校门的学生就不多,此时还没下晚自习,人自然就更小了。而这一切,都只为躲开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人。
唐宓心神不宁的四处张望,林晨君跟在后面一脸莫名其妙。
当两个妙龄少女猫着腰,又以同样奇怪的姿势穿过那棵百年大榕树时,一个黑影陡然从粗壮的树后闪出,吓得两人失声尖叫。
林晨君紧紧抓住唐宓的手臂,吓得混身发抖,而唐宓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嫩红的嘴唇甚至快要被她咬出血来。
“走这条路不安全。”
一道沉稳的声线慢吞吞的说着,竟是厉伟勋。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唐宓已气得两眼昏花。也不管自己比他矮了一个头,没好气的就冲向前去,对着他厚实的胸前就是一拳,他总是有办法惹恼她。
“那是因为你才不安全!”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在这?凑近这么一看,才发现他脸上那抹捉狭的笑。她窘然不已,知道他已看清她的把戏。脸色发烫的,唐宓一把扯过站在一边惊呆了的林晨君就想离开。
而不明状况的林晨君这下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她就知道她最近的异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明眼人都能看出厉伟勋是有意在追求唐宓,当唐宓总是不经意的在她面前说厉伟勋这样那样时,她就知道她也动心了,虽然唐宓自己并不承认,但事实却是无法掩盖的。
但是,她也知道她的顾忌和心思。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并不是恋爱的好时机,再加上她的家庭……完成学业已是一个难题。
“我只想快快完成学业,然后孝敬奶奶!”
她记得,唐宓是这样跟她说的。她说虽然她也有萌动的一颗少女心,但她从不敢奢望爱情。
不过,从高中就开始恋爱直到大学毕业,然后结婚生子……这样的例子也不小啊。林晨君的想像力一路不受控制的狂飙,仿佛已经看到俩人步入礼堂的美好。
她脸带微笑的眨了眨眼,满眼星星状的在两人间来回看来看去。看着好友一脸痴呆的表情,唐宓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疯丫头铁定又在想不切实际的事。
“咳……那……宓啊,我就先回去了!那个谁,不准欺负我家宓知不知道?”
逃避不是办法,而且厉伟勋一表人才,不试一下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林晨君一边想一边向不远处的后门溜去,完全不理唐宓的叫唤,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那晚,唐宓最终还是被厉伟勋留下。就地坐在大树下,他和她说他的家庭,他之前在国外的生活,也淡淡的提到他的母亲。她知道了他很小就没有了爸爸,她惊讶两人的相似。看着他满脸悲伤,她竟心泛酸意,心疼得一塌糊涂。
她比谁都要清楚,在初见他的第一眼,就已怦然心动。
头一回,她和林晨君之外的人说起自己的一切。她泪目盈眶,他想拥她入怀,她脸红的飞快逃了开去。
只是那晚,他并没有说……他喜欢她!
月暗,夜空中没有一丝星光!。
时间已指向晚上十时三十分,路边商铺已陆续关门收摊。行人渐小的街道,即使路灯再为明亮,却还是免不了有几分萧条。唐宓抱着半旧的小背包,风一般飞快的穿过巷口,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跑去。
末班车就快到点,这次她必须要赶上。不然就得像上一次那样,因为舍不得搭出租车,掘强的她硬是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的路才回到家。而在这么晚的时间她还会出现在大街上的原因,是因为从高中开始,她就在这旧城区的一间手工坊里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在这里,她学会了用宣纸浸染不同的颜色,然后做出一朵世上独一无二的花。也学会了怎么用剪刀剪出一只神似的小兔子。一个学期过去,现在的她已能独立接揽店里下发的一些较为简单的小订单。在晚上睡前的一点点空闲时间里,她都会全身心投入的去做着这份对她而言承载着太多梦想的工作。
平日,她并不需要每天过来店里,只需在新旧订单交接时才需要再跑一次。而今晚,在领新订单的同时,她也领上了人生的第一份薪水。
她紧紧捏着手心里的那一小叠钱,向来平静的心无法控制的涌起一阵激动。这个假期回奶奶家,她要用自己亲手赚的钱给奶奶买一份礼物。界时,奶奶一定会一边唠叨要她注意身体,又一边欣慰的笑着。
想起奶奶,唐宓神情愉悦,脸上控制不住的扬起了微笑。靠着窗边迎着微微的凉风,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高中的课程越发紧张,除去学习和家务的时间,她只能节减睡眠的时间才能赶完订单。虽然最近的睡眠严重不足,但此刻的她却没有一丝困意。
自从那次和厉伟勋的树下夜谈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他会更为密切的关心她,她生病时他会非常担心。只是,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喜欢她。
她压着越发悸动的心,选择做一只驼鸟!
一转眼,高一第二个学期又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他面临高考,所以在一起聊天的时间就更小了,就连晚自习后的公交车之约也极小了,她理解他的压力,所以也并没有打扰他。
想到高考,父亲那毫无温度的话下意识在脑海闪过。唐宓闭了闭眼,再张开时,还是一片清亮。
“看在你死去的妈份上,我最多只供你读完高中,其它的与我无关。”
这是父亲对她拿回极好的成绩后所说的话,话里没有一丝祝贺,只有无边的漠不关心及刀一般伤人的话语,她甚至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唐宓默默的接过成绩单转过身去,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并不伤心,因为她从未对他有所期待。
但从那晚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利用全部的空余时间来做兼职。只要存够上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半工半读,自食其力。而她也查过相关资料,上大学后,只要满足各方面的条件,还能申请奖学金。所以不管怎样,她也会试着努力再努力。
夜,更深了!
苏城旧城区某居民区内,灯火越发的稀疏而昏暗。
这一片颇具古色的旧住宅,昔日的热闹已一去不复返。小巷内的檐下,像征着吉祥的神兽在暗夜下的剪影乍一看竟有几分怵人的狰狞。
“先生,事情已办妥,这是回单。”
黑暗中,一道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的尖细男声刻意压低着声线缓缓说着。他个子不高,瘦削的身躯上套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衬衣,让他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左右看了看,才迅速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份用旧报纸严实包裹着的东西。
更为黑暗的另一侧,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脱下手套,接过了纸包。在这样一个昏暗的深夜里,他竟戴着一顶圆顶礼帽,身上的打扮也是份外的考究,像是刚刚参加过谁的盛会。
礼帽遮挡下,能看到的只有他极具富态的一张圆脸暗影。
“嗯,做得好!”
他赞赏的应了一声,又呵呵的笑了笑,声线竟意外的温和而低沉,嗓音中有着年过半百中老年人的特有磁性。但矮个子男人只是静静的站着,从刚刚开始就紧绷着的身躯并没有因此而有一丝松懈。
“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钱都够用吧?”把纸包紧紧捏在手里,温和的声音又再响起。
“好多了,谢谢先生!”矮个子男人弯腰点头,态度极其敬畏。
“嗯,好!”
温和的声音长长的谓了一口气,仿佛欣慰极了。说完,他从衣衫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衬着微弱的光影,可以看到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这批药的单子,你后天到密室和宫老的助手接应一下。还有,这钱你拿着,不够再和我说!”
单子和钱同时递了过来,明知是罪恶的诱惑,但他已无法回头。
深夜的凉风中,连最后一丝话音都被吹散,小巷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这短暂的交会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