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登,脚步也越吃惊,周遭环境又有变化,几乎不见野草,只有几棵雄伟的柏树傲立在山上,那针叶树梢上还积了些雪,一阵风吹过,粉雪如生灵般翩跹起舞,似在欢迎久违的冒险者。
“呼.海拔高了.天也冷了不少呢。”十六合着掌心搓暖双手,随着气温的骤降,她的气息也化为氤氲的白气融化的天空中。
“主人,您披上吧。”佐罗亚取下脖上的黑色围巾,很贴心地将它套在主人身上,动作细腻地将其一圈一圈地裹紧,围巾上还残留着青年身上清爽的味道,突如其来的热温让十六猛然害羞地咋舌。
“喂..我还没那么脆弱啦,而且这可是你的围巾呐,你感冒了我可找不到兽医给你哦。”一阵冷风呼啸而至,十六嘴上不情愿,身体倒是顺应着围巾的温暖,不是还用手指感受着那似影似幻似绒丝的质料。“狗狗,会冷吗?”
面对寒风,青年的背脊挺拔,他从容无虑地回应着。“主人,佐罗亚是雪橇犬,不会怕冷的。”
“哦,”十六竟然忘了,佐罗亚是哈士奇犬,他的祖先是在西北拉雪橇的,这点寒冷对他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啊。“哼,白担心了,不过这样也好,继续出发吧。”
两人越往上登,却发现一个告示牌,因它地处高山,时间流逝而无人护理,牌上的字也因腐朽风华而难以辨析,可十六终究还是把字都认出来了:左逆雪蚕之峰,右绒棉花之里。
告示牌的后面,有两条岔道,左岔路弯弯延延,路的彼岸能望见崎岖的山路和披在道上白雪,抬头还隐约望见与雪山之巅接轨的苍穹霞光,登上山顶看日出,应该很浪漫吧。
“狗狗,我们走右边。太阳快下山了,夜深爬雪山无疑是找死。而右边通达绒棉花之里,那儿有我们的落脚处。”
“是。”
右边的道路全无陡峭的山坡与磕脚的碎石,路相对平缓得方便通行,细心观察还会注意到有栏杆以及护手之类的人工防护,以免你摔死山下。走上约半小时后,一团飘忽的棉絮在空中飞舞,印上了夕阳了的霞红,十六和佐罗亚来到目的地——绒棉花之里。
这里种着漫天的棉花,棉绒如皑皑白雪镶嵌在田地里,不时一阵风吹过,棉絮如自由的精灵在空中飘忽起舞,在霞色的渲染下,染上橙红阳光的棉絮落在十六的手心上,手捧着的这份美丽,也如情愫落入了心坎,让人忘却烦恼。
而在棉田后面,还能见到戴帽的稻草人、朴素的木屋还有规律旋转的风车房,在房子的背后,还有一泊山湖水,清澈地倒影着霞辉,
十六感怀着说:“听说这里是绒棉花之里,一个世代种植棉花的小村庄,据说这儿种出的棉花,质感如同抚摸兽绒毛一样舒服,只是这儿海拔太高,天气酷寒,稻谷常年颗粒无收,物资不方便进出,环境还很恶劣,风雪一来便有人感染风寒而死。而了改善生活,绒棉花之里的人不得不迁徙出外,一个以绒棉闻名的村庄便从此末落了。”
“这样啊..没办法,”佐罗亚也若有所思地感怀着“活下去才是重中之重。吃都吃不饱,留下来也只是愚蠢。”
“哦?”十六眼珠一转,任由风吹棉絮轻抚着脸颊。“你是想说,假如我不给你肉吃,狗狗你就会离开我吗?”
“啊?”黑发青年猛地被噎住,他单膝跪地,语气庄重地像是要宣誓一般。“不,既然你是主人,即便是饿死,佐罗亚也会追随左右,如果你对佐罗亚的忠诚有所怀疑的话.”
他又探出白刃想要自刎,却被呵呵一笑的十六打住了。“哈哈,蠢二哈,我只是想调戏一下你而已,你也太认真了吧。既然我下决心也要养你,每天肯定得让你吃上肉,那才是称职的主人嘛.”
“是!”佐罗亚神情恢复自若,站在主人的身后。
十六也招呼狗狗为她干活。“好了,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有这么多棉花,这些都是能做衣物的好素材,空着无人采集,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啦。”
“遵命!”佐罗亚也热情高涨,似乎要将功补过地冲入棉田,将云朵一般柔绒的棉絮塞入包的另一个格中。十六也不怠慢,不遗余力地摘着棉花,希望在太阳落山时多采集一下。
等包快塞满时,十六才抹去头上的汗水喊着。“狗狗停下吧,够多了。”
“是。”佐罗亚拉上拉链,以免棉絮泄露。“主人,今晚我们在这儿歇息?”
“是的,”十六得意地进入一间空房子,村人是离开了,留下的柴禾却可以用,她把柴禾丢进壁炉后,顺手投了张火符灵,印有“火”字的符接触到了木料后燃起了星星之火,点亮了这间沧桑的房间。
“主人!您累了吧,”因为地板很脏,佐罗亚又很贴心地拉开包链,临时搭了一个帐篷,并如管家一般示意主人进入休息。
“哼,你提防点,这儿说不听有野兽与食人鹰呢。”登了一天的山,十六早已疲惫不堪,她赖在帐篷上,盖着被褥,火炉上的热温扇过脸颊,舒服得跟泡温泉似的。就在她迷迷糊糊地将要睡去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空无一人的村庄,陷入了遐想嘟哝着。
“这里曾有人生活过,也许会有天真的孩童在花田嬉戏,农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家在乡村中其乐融融地生活着。后来为了生存,人们背弃故乡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稻草人仍驻留在此,想想都挺悲哀的。”
“是,”黑发保镖警惕地盯着周围,并认真应答着主人的疑惑。“最可怕的不是灾难,而是时间流逝以及改变的人心。”
此话一出,他幽蓝色的眼眸缅怀地转悠着,严厉的眉锋一抬,犹如起伏的波浪,令人揣测不透他此刻心情。“佐罗亚做梦的时候,还会隐隐约约梦到失散的伙伴们,我们都卷入时空咆哮中,在放逐的时空被迫分离到了不同的时代。现在,伙伴们只出现在梦中,它们的脸就像破碎的镜子一样,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脸庞是完全认不出来了,只是心里仍铭记着我们曾是比翼之友,并约好要一起完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真希望它们也不忘记初心,好好活下去。”
“唔…战友吗?”也许是半昏欲睡的缘故,十六望着眼神凶煞像是在瞪人的佐罗亚,竟然依恋地说了出口。
“也许,等你寻回了记忆,获得了返还故乡的方法,你就会把心思都投入那件所谓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连我这个主人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不.”盈盈淡雅的月光与摇曳明亮的火光交相辉映,佐罗亚的背脊被衬得发亮,他低着头凝望着主人,漆黑的发丝顺势垂落,深邃的眼眸犹如汪洋蓝海,微微一笑眼色神情如风平浪静般让人心安。“无论何时,佐罗亚都希望陪伴主人身边,犬族的忠诚胜过性命。”
“呐,可别随便去死啦.你的命可有我的一份呢。”迷糊的十六摆了摆手,却摸到一阵热热绒绒触感胜过棉花的毛皮,佐罗亚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哈士奇了,狗狗呜嗷了一声,轻轻挪动爪子向主人靠近。“嗷..汪。”它柔软的鼻尖蹭了蹭主人,瑟瑟发抖的姿态像是试图恳求着什么。
“哈士奇不是雪橇犬吗?怎么会怕冷呢。”十六疑惑地抚着狗狗的下巴,二哈的蓝瞳很哀伤,它犬齿轻轻地撕扯着她的被子,用轻声哀怜以渴望关怀。
“饿了?想吃肉?”
“嗷..”哈士奇摇晃狗头以示否决,三角耳朵不时晃立着,在火光之中,它的皮毛显得格外柔顺。
十六大胆地猜测着。“果然是在想念你那些战友吧?”
“呜..”二哈低垂着头,轻轻匐倒在她的身边,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尾巴也不安地下垂着,如果它真的回到了原来的时代,那主人..
“汗,真拿你没办法。”十六敞开被子,将狗狗也裹紧在里头。“放心好了,我会做出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送你回原来的故乡,等心事来却,狗狗你再回到我身边吧。相信我就好了,我可是学霸级的炼金术师呢。”
“嗷呜!~嗷嗷.”佐罗亚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激动,它决定放开忧愁,伸出爪子,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方式拥抱着主人,湿润的舌头舔舐着主人的脸颊,以这种原始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充盈。
“呵…弄得我痒痒的。”十六摸着狗狗温热的皮毛,看着它神气兮兮爱瞪人的眉角,不知不觉又陷入了疑惑。“佐罗亚化身为人的时候,是那么拘谨而彬彬有礼,就像管家又像骑士,从来只会温暖地笑,不见丝毫忧愁。可他变回哈士奇后,性情又变得神经质,爱乱咬和低呜轻吼,像个可怜又渴望关怀的孩子一样。狗狗和他,明明是同一灵魂,性格却如同截然不同,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性情呢?”
“汪..嗷呜。”佐罗亚眯缝着眼睛,四肢蜷缩地靠着主人,尾巴还不时竖立地摇晃着,似乎在做着吃肉的美梦。
“呵.算啦,假如我的灵魂与棉花交换,我也会放弃吃喝拉撒,顺着风自由飞舞的。它是他,他也是它,两个都是我的忠犬。”十六也抛却了烦恼,舒服了伸了个懒腰,透过天花板的破洞,从缝隙中仰望着美丽的山间悬月。
“呐,二哈,要不我们经营炼金工作坊的同时,试着复兴这个绒棉之里吧?这儿美景多美啊,有山有湖,还有不可多得的棉花,早上劳作到日落,晚上看着月亮静息,完全摒弃大都市的喧闹..”
“嘿嘿..”正处于中二的年纪,十六幻想着自己的田园生活,天真地笑了。“我们默默地筹备资金,要不就在山间湖的旁边建一座流水别墅吧?待我们定居后,再找到几位和善的入住者,共同打造崭新的棉绒之里,想想都很棒,对吗?”
“呐,二哈,你在听吗?”
“……”佐罗亚咕噜咕噜地酣睡着,看着狗狗天然的睡相,十六捏着哈士奇的狗爪,握爪而眠,心里却祈祷着:虽然只是相伴几日,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希望你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