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站着互望,他身后是两营驻军,我身后是整个京都。
此时,万物静寞。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他何须多此一举?
“王妃,我等无意冒犯,这大封城门是什么一个意思?”他先声夺人。
“什么意思你哪里会不知道?”我怒极反笑,微微抬高了下颚,低睨着城下军马。“你们都是我朝养着为国效命的,如今就如此盲目听信奸人之话欲要讨我朝河山?莫怪古人有言为,祸起萧墙了!”
城下的人都冷眼看我,一张张漠然的脸,我心更寒。相较起清风在军中声望再看我自己,是没有得比较的。虎贴在他手,怕是众将士都被他洗了脑去了吧?
紧接着就听见他道,“王妃此言甚是荒唐!我们将士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只听了王爷已为国捐躯,而又将有叛军来袭,故尔等才冒死前来护城,现如今王妃却将我们与那些叛军等为一类,叫尔等情以何堪?”
“情以何堪!”他身后八万军马齐齐应声,声响震天。
听得我耳窝直发出嗡嗡之声,强咬牙撑住才提起神来应对,“好一个忠君爱国!倘若你真是如此就放下兵器只身入城来,将八万军马都安置在城外。京都之地寸土寸金,哪容得下这么多军马!”
他眼瞳一眯,嗤道,“妇人之见!”
我也不被他所激,只笑道,“算是我妇人之见短浅也罢,若你不是心存异心,怕什么独身入城?”他勃然大笑,“王妃代太后垂帘听政已久,莫不是要乘此次独揽大权?王爷已去,你真以为一个妇人可以做出什么成就?难道人说最毒妇人心,你在这种时候还全然不顾百姓安危,仍讲究争权争势!”
听他说高琰的事,我心中冷笑,小心地没有表现出来,“我一个女子争什么?怕是怕有人心不正才会如此想!”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只道,“王妃若是如此固执别怪清风绝情,如今时刻已迟,我给你半日时间思考,明早若是你再不开城门就莫怪我攻城!”
我抿了唇不再发话,什么不怕死的“我绝不开城门”的挑衅之话我绝对不说,就怕他不给我时间,哪里还能推却他的宽松?
“撤!”他深深望我一眼,然后喝声道。
八万军马后撤了百步,就地驻扎。
我看了那黑压压的人头,闭了闭眼转身走下城楼去。
十日,已过两日。
“王妃……”一下城门就见干爹一脸为难迎上来。
我虚弱一笑,想要缓解他的紧张,遂道,“干爹做什么这般严肃,喊我名字便成。”
他摇头,“礼不可废。”
又是这老古董的想法,我无意与他争论,便直接问:“是何事让干爹这般犹豫?”
他踯躅一会,才又道,“回王妃,已经找到相国夫人了。只是……”他又欲语又止。
得知我们又顺利挨过一日我心有些安,听到小鱼找到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淡淡道,“干爹直说无妨。”
“微臣发现她时她已有两日不曾进食,所以一见到我们就晕了过去。”
我捏了袖子,想到了大概,“她现在在哪?”
“她已经醒过来了,此时正在别馆。让人送上的食物她都不愿吃,一心只说要见王妃。”
她要见我么?又会说些什么?我意欲要往别馆走的脚止住,变得不知所措。
“望王妃三思。于其陷自己于险境,还不如就别去,断了岂不更好?”干爹察我意图,上前一步道。
我低下首去,半晌还是轻声道,“恐是断不了。”然后举步朝别馆走去。我这牛脾气不知被高琰批过几次,可却怎么也改不了……若不亲眼看到,绝不死心。其实就算今日会了小鱼是让我徒增伤心的事,我也不悔。
如同玲珑,哪怕她最后选的不是我,我也是将她当成姐妹来待。
到别馆之后我叫干爹拦住,说是该她来见我而不是我去见她。
我心中也乱着就没有多计较,在厅中坐着等她。
坐了一会儿她才让人领了过来,谁也不知,我在她来之前,在这大寒的天里,手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们都下去!”我喝退一旁侍女。
直到所有人都退下,我才抬头看她。“小鱼。”我喊她名,甚是心疼……她的颊上有太明显的青肿。路上有听干爹道,她是叫人关在了密室里头,是相府的一位奴才说了才找到她的。
我站起来,走近她,越看越发心疼,清风他真是好恨的心!
“他……还是……”她张口,却说不下去,脸色惨白。
我点点头,“兵已临城下了,他说给我半日准备,若再不开城门他明日攻城……小鱼,你又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我……”她哽咽,不得自己。
我不禁动容,真是不想为难她,“别急,你慢慢说。”
她抽噎了一刻,突然挣开我的手跪了下去,“王妃,让我去他身边好不好……”
我瞠目瞪她,冷了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她顿了一下,重重点头,“我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哈哈……”我干笑两声,“倒是变成我糊涂了,你说什么?你说要背弃我投到他身边?”
我清楚看见她的牙狠狠咬住唇瓣,“是。”
“啪”!我重击案台,腾地站起来,“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你们怎么不看看那些人值不值得你们去付出?我方才还在悔我将你所托非人,你下一刻却又要去找那个人……好好好!你要找便去找!只要你踏出这屋半步,你以后就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小鱼抬头看我,然后重重给我磕了个头,之后,起身,毅然踏出门去。
身影在风中摇曳,似要飞去。
我气红了眼,别头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