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气,这是一件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蛮荒一族既然归顺,我自然就被放回来了。而想到那一刻,又忍不住骄傲起来。
脚边,身后跪的是告降的大军,而成功以不流血的战争获胜的男人,什么也没有做就先一步一步走来,然后朝我伸出大掌,“走吧。”不用更多的语言,我突然觉得之前还生他的气一下子都不重要了,更是无比地坚信起他来。
自然,我还是要向他要个公道的,关于那个夹在我们之间的外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他一路牵着,后来也被他抱上马共乘一骑归营。与他一同承受欢呼,一同承受荣誉。可是我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身边这个男人的脸一直不太好看。
刚才在帐篷外有外人在他倒还撑着点笑,现在呢?朗声勉励了将士们之后,高琰就领了我进他所在的帐篷内。
途中无论骑马还是走路,他的大手一直握着我的手,几乎要将我的手捏碎。
进了大帐,他的脸色更差,臭的要命。不久后,军医送来了药酒,高琰让他下去,然后将我领到床榻边,“把衣服脱了。我来替你上药。”
这是他从下战场以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冰冷,丝毫没有温情。我看着他板紧的面孔,顿时觉得委屈一股脑都上来了。
什么嘛,我被人掳去受尽了委屈,又被人抽了一鞭,他不柔声哄我就算了,还摆张臭脸给我看。越想越难过,眼圈渐红,别过头去硬声道,“你出去,我自己会上药!”
我还没有找他算账,他倒是想要先将我一军!亏我方才还为他倾倒!
高琰沉默了很久,最后好似败给我似的长长叹口气,长臂伸来要揽我入怀。我哪里能如他愿,自是挣扎一番。最后挣不过他有力的手臂,蛮性便上来了,手脚并用,又打又踹的。可还没将他弄疼,就牵动自己的伤口。原来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这么一拉一扯的,血又流了出来。
高琰对鲜血灵敏度那么强,哪里会不知道我伤口又裂开了。他无奈地叹气松手,“你这女人……”
我正在气头上,再加上伤口上的疼痛,口一涩,泪就这么流下来,“是啊是啊,我这女人又不温柔又不体贴,那你就去找别人阿!那个什么施樱,什么上官姑娘的阿!还在我这里干嘛!我是哪里犯到你了?被抓去受人气我认了,干嘛回来还要受你的气!”语无伦次讲了一堆,也只顾着哭和埋怨,没发现高琰已经将我外衣褪去开始敷药了。
他静静地听我说,等我说完换气了才开口,“从来都不是你犯到我,是我犯到你。”
我哪里会去研究他语气中的无奈,又生气起来,“好阿好阿,有了美人藏金屋就不要糟糠之妻了!”
他便不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替我上药,我又是恼他没反应,可又是臣服在药膏的药效之下。索性将目一闭躺下来任他去弄,
他略带茧的手划过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战栗,忍不住轻吟了一声。他的手一顿,又镇定地涂完了剩下的伤口。
清凉的感觉溶入伤口,原来的疼痛缓和了很多,我闭着眼舒服地不想睁眼。自然,也是因为不想看到那张脸。
“嫱儿。”他低声唤我,语气酥麻,“我们需要谈谈。”
谈你个头!本夫人不想跟你谈!我仍然是闭着眼,别扭地不肯支唔一声。
他也半天没有动作,更没发出声音。帐篷里寂静的似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不会是走了吧?我又慌又恼,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忙张开眼想看看他有没有走,结果一入目就是他含笑的眼。
我气结,张口就想骂,话还没出口薄唇已经压了过来了。将我的话全部含入口中。
我被他吻的晕头转向,丝毫也想不起来自己原是想骂他什么的。脑袋才清晰一点,又被他轻易夺去理智。他的吻不断落下。
先是脖颈,忽轻忽重地啃着,还有他一点也不含糊的话,“嫱儿,那个施樱是我们成婚前我的侍妾。我对她没有感情,有了你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她。本来要遣送走她的,可谁知管事没听我话。而我又不去那儿住了,也就给忘了。”
我原是有些昏了头脑,此时突然又清醒过来,虽是欣喜他与那女子没关系了,但又有狐兔之悲。一恼想用力推他,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他半身欺在我身上,却又小心避开我的伤口。似察觉我的小动作,他惩罚地来回咬住我胸。脯,双手更不安分。
我娇喘吟吟,他声音却更加清楚,“至于上官圆圆,我从未见过她,更谈不上感情。更何况,我要的是嫱儿你。不作二想。”
感觉到身下似乎一颠一颠的,再累也醒来了过来。一张眼就瞧见让我全身酸痛的最魁祸首,一手将我牢牢抱住,一手拿着什么在看着。只要他在,我对那些琐事都不感兴趣,没心思要探究那纸上写了什么,只细细打量起高琰来。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我下意思皱眉,这男人是不是又时常为了研究什么战略到废寝忘食?就算是我们在乡间两年的时候,他也不忘看兵书,想种种战场上的事。是有一次他研究一种阵势三天没合眼惹恼了我,被我冷眼看了好几天才慢慢改变了这个恶习。如今我不在他身边盯着,恐怕他又犯了吧?
“醒了?”高琰随手将信笺搁在一边,空出两只手来抱我,见我目不转睛看他,取笑道,“都成婚四年了,还看不够呢?”
“不够,怎么可能够,一辈子都不够。”我还是看他,嘴角忍不住绽笑花,伸手摸了摸他又尖了一些的下巴,不由有些心疼。
高琰任我动,眼潭底柔情万千,可嘴上还是不饶我,“原来嫱儿还是个色女呢?瞧瞧这话,跟个风流公子似的。”
知道他存心逗我开心,我更是笑,“那王爷岂不是黄花闺女?”
他失笑来捏我鼻子,“你就非得损了我才开心。”
我咯咯直笑,笑够了又要偎进他怀里,“高琰,我真的怕了。”
那个时候,驿站的人因我无故受到牵连,我不能支声。
那个时候,举目荒野没有怕任何人能求助。
那么多个时候,我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心底总是不忘是他,我的夫。如今终于到达了他的怀抱,再不需将那些繁杂琐事拿来牵肠挂肚,再不需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再不用了。
因为有他。这个我全身心信任的男人,这个明明最冷心肠却对我柔情万千的男人。
高琰轻拍了我的背,哄我道,“不怕,有我在。”
我将头更埋进他的胸怀,紧闭着眼不让哽咽出来,恩,有他。
再大的事,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