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人带来了。”小鱼推门进来,站在我身后低声唤着。小心翼翼中带了点关心。
我用力闭闭眼,手拢成拳头,“王爷可有说了什么时辰回来?”
小鱼不知我这么问的意思,只谨慎问道,“王爷没有交待什么时候归来。”
我冷冷一笑,“那管事带了那个樱夫人来么?”
“带来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丫鬟也来了。都跪在门口等王妃召唤呢。”小鱼自是拿捏我情绪到位,顺着我口气骂了那丫鬟,有试图想要让我网开一面的味儿。
我垂眉,可这回不只是那丫鬟鲁莽这么简单的事儿了,而是我的夫婿,我此后一生要相随相伴的人,他,背弃了诺言。
“那就让他们跪着,跪倒王爷回来。”我淡淡道,看出去,天色渐变,似要下雨的样子。可心似铁,丝毫不动摇。
若是以前刚嫁高琰的时候,不解他心思,我或许会认命,更能容忍别的女子与我共享一夫。可如今不同,我再怎么顶着王妃的高高头衔也只是个女人,在自己的爱情面前,我绝不能将就!
小鱼张口,我斜眼看去,“再多说你也去陪她们跪。去准备晚膳,我饿了。”
小鱼见我铁了心,叹气退下。之后端上的膳食都是色香味俱全,可我举了半天筷子也只是吃了两三口,外头已开始下雨,从细疏小雨到滂沱大雨,我面不改色地吃着白米饭,偶尔吃口菜,再气也不能将身子折磨坏了。必须要吃饭的。
就算我没有了高琰我还有麟儿要照顾……
如斯一想,顿觉苦涩无比,眼眶干涸,心却似在泣血。我怀疑了任何的事,就是没有怀疑过高琰他对我的真心。女人,难道真的只能被男人玩弄于手掌之中么?还是说,男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娘是这样,我如今竟也踏上她的后尘……
“王妃……”有个丫鬟进来跟小鱼说了什么,小鱼脸色一变,交代了几句,走来喊我。
我嚼着美食如嚼蜡,轻应了声,“恩?”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放了胆子道,“王妃,樱夫人晕过去了。”
我眉眼不动,咽下食物,反问,“那又怎样?”
小鱼一怔,皱眉又道,“小鱼已让人送樱夫人回樱园休息了。”
我猛地起身,重击桌子一下,手掌传来击桌余痛,怒声喝叱,“你倒是无法无天了!怎么,这主子是我还是你?我还没发话,谁许你送她去休息的?”
小鱼呆了,后知道我真的发火了,忙跪了下去,“小鱼越矩了,请王妃恕罪。”
没受过我这么怒喝,她似有些委屈,语音也带了哽咽。我听她这样的声音,怒火顿时灭了大截,想到她为我出生入死,更是心软,悔自己迁怒于她,便曲身扶她,软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于你。”
小鱼错愕抬首,眼底果是盈盈泪光了。见我态度缓了很多,她又想开口替她们求情。
我抬手止住她要说的话,幽幽叹口气,“也罢,也罢,你让她们都先退下吧。等王爷回来,去问问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小鱼欣喜,替她们朝我道谢,才离去了。
我推开窗子,看外面雨织的网,那么的密,将天地笼罩,让天地窒息。一只无形的手,勒住了我的脖子,险些就透不过气。也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只感到雨丝随风而来,渐渐氲湿了我鬓边的发,明明该是冷的,可也不想动了。发怒之后反而无措起来,真不知那男人归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突然,肩上多了件披肩,一震立即转过身去,失望之意尽显于表。是小鱼。
小鱼细细打量我一下,才柔声道,“天气渐凉了,王妃身子弱,还是多添点衣的好。”
“恩。”我颔首,却还是别回身子面朝窗口,“樱夫人……她……怎么样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本就不是她的错,是我迁怒了。
小鱼似有点惊讶,但也很快答话,“就受了风寒,此时有丫鬟照看着。”
我拢拢耳边的发,所见之处都是黑暗一片,雨声也渐渐沉淀下去,我的心更是沉淀。“去叫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小鱼也不再说什么,带着点诧异就退下了。
我站了一会儿才上床去,合衣而睡。原想到说自己睡了一整天的时间,会不会辗转睡不着,才发现自己多虑了,一沾枕就睡了过去。
许是身心皆瘁的原因。一觉都未醒来,但浑浑噩噩地做了几个梦,但具体梦到什么醒来的时候给全忘了,只觉得梦境中自己是惊慌失措的,身上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睁眼的时候还有余悸,更是不愿回想了。扫过屋内,天色还是很黑,又听见外面打更的人经过。
真的是很早啊,可一点也没有了睡意。想了想,找了原先穿着上路的男装,再将满头乌发高高束起。
睡不着就乘着这雨后清爽出去走走吧。这回,我不想再在这别院找什么惊喜了。
要不去找小黑吧。想到那灵气马儿,才扬了唇,步履也轻快起来。
清晨,一切都被罩在雾气中,深吸一口气,尽是最纯净的味道,舒至心脾。
渐渐走近后院,远远看见小黑独立在一个马厩里,此时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扬起头来,踏踏蹄,发出长长一“嘶”声。
我不由又加速了步伐,很快抵达它面前,还来不及舒容,就下意识皱眉头。是谁给小黑加的枷锁?
小黑看清了我,反而不友善起来,居然踹踹蹄,转身去将马屁股朝向我,马尾巴还甩起来甩起来。
我失笑,先蹲下去解开它的枷锁,一掌拍向它的屁股,“我们出去走走。”
那混蛋小黑听我这么一说,也不拿乔了,立即转回来,还屈了前腿,让我上马。
我爬上去,轻轻一拍,“走吧。”
然后小黑驮着我大咧咧撞开后门出去,留给身后别院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知晓小黑识途,我便只安坐在它身上任它四处去。走着走着,就出了城区,到了郊外。
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却无法产生畏意。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风轻轻吹过,草儿迎风倾倒了又站起,站起了又倾倒,只是那大海换了种颜色的模样。天才微微亮,草原上已有放牧的牧民了,他们的歌声响亮,“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兴致来了,翻身下马,牵着小黑往前走去。我看到那些围在一起的牧民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我,但对我这个陌生人毫不介意,还热情地呼喊我过去,“那个小兄弟!诶,就是叫你呢!早点吃了没有啊?要不要也来点羊奶?”说着还晃晃他们手中的水袋。
我笑着摇头,学着他们大声地喊回去,“不用了!谢谢你们!”是从来没有过的大嗓子,更是从没有过的豁达。
他们也冲我友好的笑笑就管自己去了。我牵了小黑往无人的方向去,鼻间的青草味好闻得有些令我陶醉,看见四周没有人,便闭眼躺入了草原的怀抱。
该有多难得,在这战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有这一方净土养着这一方人。
才闭眼一会儿,小黑突然放下它爱不释口的嫩草来踹我。我失笑,不想睁眼,只当它在闹我。
小黑似急了,一蹄子重重地踢来!我疼得跳起来,刚想喝它,这一看,心凉了一截。
有十几个黑衣人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掠来。
我背贴着小黑,手心里渐有冷汗溢出。看了看来人,虽未感到杀气却也是来者不善。再这么扫视一周,更发现我没有退路。心底下了狠心,将脖子上挂的玉扯下系在小黑的缰绳上,轻喝,“回别院去。”
小黑不耐地蹬蹬蹄,似说要走一起走。我红着眼摸摸它的皮毛,此刻它若不走,就要与我一同死在这里,更有可能不为人知。
摘下头上钗子用力狠狠一戳它屁股,“走!”
它跳了一下,又扭头看我,最后还是扬蹄奔驰而去。
我齐膝黑发飞扬,打在脸上生疼,冷眼扫过围住我的人。“是谁派你们来的!”这些人的服饰奇异,不似我朝中人。
他们也不说话,突地,我感到脖间一疼,就此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