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渊的突然到来是我万没有想到的。今天早上一起床,我的眼皮就突突地跳个不停,叫来小蝶一问,果然,祥哥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一直留在县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说不出为什么,但愿是我想多了。
洗漱完毕,我饭也懒得吃,托了小蝶外出打探消息,自己跪在菩萨像前诵经,祈祷祥哥平安无事。临近中午的时候,小蝶大步流星地喘着气跑进来,说:“不,不好了,老爷,被,被钦差大臣抓起来了。”
我心头一阵电闪雷鸣,瘫软在地上,手上的佛珠也不听话的滚落到一边。小蝶急忙把我扶了起来,恰好这时凤儿也得了消息,边咳边来到了我屋里,着急地问:“好好地怎么会被抓了啊,是不是咱们放了小春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外加小蝶,小蝶也郑重地发誓说:“这事我绝对没有说出去。”
那会不会是思渊知道我在这儿的事,而来报复祥哥的?这个显然更不可能。
凤儿说:“猜来猜去都是瞎想,还是让小蝶继续去打探消息,弄清原因,然后咱们再想法子。”
小蝶出去了还没有一柱香的功夫就又跑了回来,说:“我刚在县衙门口盯了一会儿,就看到那个钦差大臣领着些人从里面出来,说是要到咱家查什么东西。”
“快,你出去躲躲。”凤儿急忙从柜子里取出件不起眼的灰袄给我,说:“快把它换上,到馒头铺去。从小路走,免得人注意。”
我又回到了馒头铺,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急忙穿好衣服,开门一看,原来是肉铺张。
“大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昨天来的时候,我拜托了肉铺张帮我打听消息。
肉铺张搓了搓他沾满油渍的手,说:“可不,我一早去那边打听消息,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大人带了一伙兵闯进了县太爷的家,说是搜犯人,后来不知咋地,就把府里的人都给带走关起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回屋转身关上了门,从被褥下面摸出了一把小匕首,这本是我买了用来防身的,如今为了祥哥,也只有拼死试一试。
县衙门口,四个穿蓝衫子的侍卫正站着说话,我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去,其中一个粗眉红脸的侍卫伸出胳膊挡住我,说:“钦差大人在此办大事,要告状等以后再来吧。”
“我不告状,我是来找王爷的。”
“你以为王爷想见就能见吗?快滚!”说着红脸侍卫推了我一把。
我稳了稳身子,说:“要是我知道犯人的线索呢?”
“线索?”几个侍卫围在一块悄声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人便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跑出来,指了指里面,“进去吧。”
晌午的时候,门外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这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是思渊来了。
“人呢?”
“回王爷,就在里面。”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紧接着是推门的声音,我摸了摸胸口的匕首。
“是你要提供线索么?转过身来说话。”
“是我。”我转过身面对着他,“好久不见,思渊。”
“是,是你,你还活着?”思渊身子颤了一下,手里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思渊不敢相信地打量着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肚子上,“真的是你,你们居然都平安无事,怎么会,怎么会呢?”说着就要过来抱我。
“别动!”我从怀里抽出那把小匕首,用它抵在脖子上,思渊一惊,猛地停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请你放了全府的人,要不然我就自尽。”
思渊看着我,半天才说:“你这么久不回家,今天出现,就是为了说这个么?那我只能说,不行。因为他们放走了犯人,是大罪。”
“你有什么证据么?”我问。
“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思渊摆摆手,“听话,不要闹了,快跟我回家。”
“她是我偷偷放走的,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把他们放了,我去认罪。”
“你?”思渊指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放走她,你真是太冲动了。”
我摇摇头,“不是冲动,是于心不忍。”
“可你这样不是害了自己吗?”思渊居然不问我放掉犯人的原因,难道他知道犯人就是小春么?
“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切后果我一人来承担。”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你那祥哥!”思渊一拍桌子,“所以你活着却不回家,对不对?”
“对,我就是放不下他,他从小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疼我,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还收留我,如今他被我所累,我只有用我的命去报答他的恩情。”
“够了。”他喝断了我,“我放了他行了吧!你把刀放下。”
我把刀收进怀里,对他说:“那让我亲眼看着他们平安出来。”
“你什么开始这么不信任我了?”
我没有不信任他,只是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要我这样做,或许,我只是想见祥哥最后一面而已。
这天晚上,我终于见到了祥哥。远远地,他搀扶着重咳的凤儿一步一步地迈进了府里的大门,当左边的一扇门关上的时候,祥哥回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坐在马车上,眼睛尽量睁的大大的,生怕眼泪不小心掉下来,会看不清祥哥的容颜。等右边的大门也关上的时候,祥哥的脸,我们的缘,全都被我的眼泪冲刷殆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和无尽的思念。
“看够了吧。”思渊从我手上拽过帘幕“哗”地一声放下,喊了句:“启程。”马车就开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路上,他双眼紧闭,不曾说一句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把我搂住,强让我靠在他的肩上。当我靠上去的一刹那,脸却被膈地生疼,两个月不见,他竟瘦了这么多!
不知又沿着山路走了多久,我一觉醒来,只感觉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我轻轻地抬起头,想换个姿势,却又一次被他大力气的按了回去,我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睡着,而且就这样直挺挺地坐了一路。
大约二更天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侍卫报告说:“王爷,到驿馆了。”
思渊睁开眼,看了看我,说:“大家也累了,就在这歇一晚上吧。”
我们下了马车,驿馆里面跑出几个人来行礼,为首的一个戴黑帽子的人恭着手,说:王爷,您的房间我都准备好了,下官引您进去。”
思渊点点头,“好,有劳。”
我们被带着来到了二楼,进了东边的一个摆着巨大盆景的房间,驿官铺好了床,问:“不知道王爷和夫人想吃些什么宵夜,下官好去准备。”思渊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心里一直装着祥哥的事,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拿瓶女儿红过来,然后来碟花生米”思渊吩咐道。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驿官躬着身子出去了,紧接着是“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我把外罩衫脱了放在椅子上,对他说:“你吃吧,我先睡了。”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过的好不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而他也似乎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尴尬的气氛笼罩着我们,我第一次感觉到与思渊在一起会这么不自在,现在除了睡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聊天。
“哦……”他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趴在桌子上无聊似的摆弄起了盆景。
我拉开被子,蒙住头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感觉有哼哼呀呀的声音,我坐起来一看,发现思渊居然坐在地上,脸红红的,手里握着个酒瓶,正在手舞足蹈。“思渊!”,我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去扶他,他却趁势把我摁坐在地上,自己手托着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从桌上拿过一瓶酒,用嘴咬开盖子,居高临下地递到我面前,打了个膈,说:“你,喝,喝一口。”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不行。“思渊又把我按在地上,“你不喝我就…不让你…起来。”说完他把酒瓶强塞到我手里,“柳钰凝,你…,你是我的…女…女人,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我把酒瓶搁在地上,大声地说:“你疯了?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别…别废话,喝。”
他对我从没这样过,我心里有些窝火,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准备出外面透透气,他从后面追上来,又一次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摁在地上,一把抓过地上的酒瓶,捏开了我的嘴,边倒边喊:“喝,你给我喝。”霎时,一股辛辣的酒精从我的喉咙流进肚子里,我一反胃,干呕一声,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真没用。”他猛地把我推倒,把酒瓶仍在地上,指着我,“连个酒都不会喝。”说完他冲着外面大吼了一声,驿官急忙跑了进来,问:“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啊~这样。”思渊眼神迷离地指了指我,“看到地上这个女人没有,你给我……看着她,别让她…起来。”
驿官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赶紧出去了。思渊上了床,脱了靴子,把外套仍在地上,说:“你…听见我刚才说的没有,你要是敢起来,看我不…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