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比刚才更大了,船摇晃地厉害,我一个没站稳,直接从门口冲到了栏杆边。要不是一只手拉着我,估计就掉到河里了。
回头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个小侍卫吗?
小侍卫脸红红的,却带着十二分的敬意说:“姑娘小心。”随后又放开了手,退回自己的岗位。
船越来越晃,没了小侍卫的力量,我只能扶着栏杆。我这边还没站稳,突然看见长痕大喊着从船头跑来,步子明显不稳:“随风!船被那边的漩涡控制了,保护殿下!”
小侍卫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周围的侍卫也严阵以待。
“二队听令!立刻准备绳索、气囊!一队,随时紧跟殿下,不得出现任何闪失!”
长痕口中的随风就是这个少年。
“你怎么在这儿?快回去!”长痕终于跑过来,看见我,皱眉说道。
“出什么事了?”
见我不理会他的话,长痕只得回答:“碰上漩涡了,危险,你快回去。”
“什么?漩涡!”我往河面看去,果然,离船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看那样子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长痕不再理会我的惊讶,又重复了一遍“快回去”,便迅速加入了随风他们保护赵宾和的阵营。
看来真的要出事儿了,遭了,鱼儿还睡在屋里。
我赶紧扶着栏杆往回走,必须叫醒鱼儿。
哪知我刚转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击到我身上,触感软软的。这一撞让我失了重心,此时船身因为水中的情况刚好又是一倾斜,只是瞬间,我就掉到河里,浑身被冰凉的河水包围。眼睛被水眯住的前一秒,我看到了站在船边一脸措手不及的长远。看他嘴型好像在喊“乡下人”。
好啊你个胖子,我还以为你当真不记仇的,就为了一盘肘子你至于要我的命吗?
河水灌进我的鼻子耳朵,我是只旱鸭子,沾了水只知道扑腾。
我再扑出水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是要往水里跳,那是云黎。
我努力张口,可是河水不停往我嘴里灌。我隐约听见云黎喊着什么,好像是让我别急,憋口气什么的。
“云……云……快去……”又是一大口水,“救鱼儿!鱼儿!”
水眯了我的眼睛,模糊中我看不清云黎的脸,只见他犹豫了两秒,拉着长远吼了几句,飞快地朝鱼儿的方向跑去。
有云黎在,鱼儿应该没事。
长痕长远拿了根绳子,在末端栓了个什么东西,向我丢过来。本来想要拉住那根救命的绳子,但有股力量在拉扯着我,让我离生机越来越远。
我努力想要镇定,但是不住漫入口腔、鼻腔的水让我理智不起来。
恍惚间又喝了几口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渐渐的,河水彻底把我包围。我已经没了力气,任由死神再次和我玩弄着他的阴谋。
就在意识消失殆尽的时候,指尖传来一丝暖意。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我,最后浑身都被那种暖意包围。
咦,有人咬我,咬我的嘴。哦,他在救我呢。空气渐渐充斥了我的口腔。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疯狂地吮吸着他嘴里的空气,总觉得不够。事实上的确不够。
那人手上力道加重了,但是嘴唇却离开了我。怎么可以,你怎么能放开。窒息的感觉再次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抱着我,把我举出了水面,但只是一秒,水里强大的吸力又把我们拽进了水里。
我这是被漩涡吸进来了吗?
你是谁,这么傻,这么大的漩涡,不怕死吗?
我们被漩涡控制着,转啊转,终于,我还是失去了意识。
自然就是这样,当有人妄图与之作对,他便要让你知道,逆我者亡。
混乱的河水中,一袭黑袍的男子单手搂着曲妮,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挣扎。
赵宾和看着怀里的人没了动静,心里抽搐了一下。她死了?
他不清楚这个丫头的事情怎么如此之多,方才来寻他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自己也就换件衣裳的时间,她竟得了这番模样。
一出门就见着长痕长远握了根绳子,再往水里一看,这人正在水里扑腾。他没多想,把绳子往腰上一捆,推开长痕他们就跳了下去,抓住她的时候才意识到水里的漩涡。至少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下水之后才知道有漩涡的。
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凉了,看着那张发青的脸,赵宾和皱了眉,当探到她几乎快没了的鼻息的时候,他没犹豫就靠贴上了她发紫的唇。这丫头初尝了空气,就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哪知这一举动让赵宾和晃了一下神,又被水流往漩涡中心拉近了几分。
那些侍卫终是站不住,也纷纷随主子跳下了河。
漩涡大约也察觉到这些人都藐视它的威力,猛力一吸,赵宾和身上的绳子就断了,把近处两人吞如口中。像是挑衅那些刚跳下水的侍卫一般,只几秒钟时间,便消失了踪迹。
云黎抱着半醒的鱼儿过来时,河水中已一片宁静,似乎刚才的惊险从不曾发生过一般。随风和几个侍卫站在甲板上,其余的人都泡在水里,唯独不见了曲妮。
再问过才知,殿下也不见了。
当然,自然也不会太任性,你要是顺着他的话,他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
话说赵宾和抱着曲妮被河中的巨型漩涡吞没了以后,按常理来讲,他们应该是尸骨难寻了。不过不知是曲妮命大还是赵宾和命大,总之,他们当然是没死。
赵宾和醒来的时候衣裳还是湿的,阴冷的风夹杂着暗潮的味道,让他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他把腰上的半截绳子解开,卷起来收在兜里。
这是哪里?那丫头呢?
赵宾和环视周围,借着不远处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环视周围。
离他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爬起来,抱起那人,朝着亮光走去。怀里的人很沉,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水还是真的已经没了命。
走了一会儿,赵宾和出了洞口。洞外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这小溪的水正是从这洞中流出来的。小溪旁有很多大石头,周围尽是些参天大树。一群宝蓝羽色的鸟儿飞过上空,看了看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又飞向了远处的密林。
赵宾和寻了一块稍微平滑的巨石,让曲妮平躺着。
这丫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起来很脆弱。赵宾和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把她肚子里的水按压出来,又像之前在水里一样,用嘴给她送了几口气。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安静得很,完全没有那时的迫不及待。赵宾和皱了皱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之前那样……生动的感觉。
这丫头很依赖他,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就有了。在水里也是这样,他很欣慰。就算是他的侍卫,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这丫头的命都是他给的,理所当然的,她应该依赖他。
上次故意放她走,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她又跟着云黎出现在他面前。他自然知道,曲妮是不想跟自己一路的,既然自己决定放她走就不会再为难她。
可是当她和云黎一起出现的时候,他改了主意。
他想,曲妮这丫头不简单,要不怎么会刚离开了他就又跟上了云黎。云黎没看透他的真性情,他却是十分了解云黎的。那人是绝不会随便在路边捡了个人,便带着一起走。或许她真的和琡尚那老家伙有关?
他对自己说,就算这些真的只是个偶然,她的确与这场暗战没有牵扯,那她也不能随便就跟了别人。看着她找到新靠山,他心里很不爽。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她便放下了话,说自己就她的来路。这话仿佛是在跟他保证,她曲妮以后只跟定了他。这是她自己说的,不是他逼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一开始就拥有她。
她自愿当了他的仆从,自然不能随便背叛他,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她是我的。对于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个结论,赵宾和很是满意。
他用内力把两人的衣服烘干,又摸了摸曲妮的脉,感觉到她的脉搏渐渐强些,便背着她顺着溪流往下走。
这个地方不是用简单的山清水秀就能概括的。小溪仿佛是这个地方的生命,不遗余力地吟唱着轻快的旋律。遍地开着不知名的小花,色彩斑斓。天空时不时飞过一对对鸟儿,羽毛蓝得发亮,不仅没被湛蓝的天空掩盖,反而显得更加夺目,这些鸟儿许是很久没见着陌生人,所以对缓慢前进的二人特别好奇,胆大的直接停在了赵宾和的肩头。
赵宾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想:如果没了心里的执念,这个地方倒是很适合长久地待下去。
赵宾和跟着那些蓝鸟,到了一片矮树林。这些应该是要开花的树,因为树枝上已经结了好多花骨朵,有的是淡淡的粉,有的是无瑕的白。这些树是人为栽种的,因为它们皆成双成对,没有落单的。
穿过这片林子,蓝鸟便不再跟他们。没过多久,赵宾和遇上了一对中年夫妇。那两人看着很朴实,但是远远见了赵宾和向他们靠近,就一脸警惕。
赵宾和调整了一下状态,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朝着那对中年夫妇缓慢走去,佯作吃力。
那对夫妇本来就警惕,见此情形便转身欲走的样子。
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可怕吗?赵宾和不知他们为何如惊弓之鸟一般,见了他那么紧张。
虽然脑子里这样想着,但是行动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赵宾和背着曲妮,走得很慢。看那两人打算走开,假装费力地追了上去,但只追了两步,便护好背上的人,做样子摔了一跤。为了效果,赵宾和摔下去的时候把左手往地上一块尖尖的石头上用力一磕,将自己的手肘弄得鲜血直流。他知道轻重,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
那对中年夫妇听得动静,回头张望,便看见那个狼狈的年轻人背着一女子狠狠地摔了一跤。夫妇俩本打算离开,见那年轻人甚是可怜,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威胁,于是便走上前来。
中年大叔先开口问道:“小伙子,你这是打哪儿来呀。”那妇人也看着地上的两人,眼里充满了好奇,看到赵宾和左手滴着血,眼中又流露出可怜。但是由于对他们的不了解,夫人只是躲在大叔的身后,并没有上前扶赵宾和。
赵宾和一眼就看透了他们二人的警惕,于是用无害的眼神看了看妇人,又诚恳地看着大叔说:“我们本是要去印城,谁知在清水河遇上了大漩涡,船没了,货也没了,待我醒来就只剩我二人,躺在前面树林子里的一个山洞中。”赵宾和把一番话说得要多真有多真。说到船货尽失之处,眼中那般绝望让中年夫妇瞬间相信眼前的年轻人的商人身份。特别是妇人,看这小伙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现在又这般可怜,本来警惕的心也放松下来。
妇人从大叔身后走出来,矮矮胖胖的身形让人觉得亲切。“竟是这样的可怜人。”
大叔也说:“那清水河虽名清水,可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你们命大,进了我们情谷。”
“是哟。”妇人感叹一声,上前搭了把手,把赵宾和扶起。赵宾和发出“嘶”的一声,眉头轻轻皱起,转而又对妇人笑道:“谢谢大婶。”
赵宾和这一笑,让妇人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多疑,转头对大叔说:“既然老天爷都让他们进来了,必是命不该绝,我们带他们回去见谷主吧。”
大叔见赵宾和一身和气,不像是什么狡猾之人,于是点头道:“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