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姻缘峰,苍劲的姻缘树下,无痕凝神盯着枝条上两个的小牌,神情复杂而犹疑。
曾经,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只要将牌下的红线轻轻一挽,就可以使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从此缔结良缘。
曾经,他总是跟师尊说尽好话,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而今,站在这里,再也没有一丝的兴奋,捏着那根细细的红线,他眼前浮起一张女子的脸庞,以及一幕火热的回忆……
脸蓦地一下胀红,随之胸口就象堵上了什么,开始发沉发酸发涩发痛。
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期然开始在他体内轻声叫嚣,那是他的女人啊,他怎能让别人碰触?
就算她一生孤独,也不能让她象跟自己那般,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啊?他是神,他是仙,难道连这个也不能做到?
一横心,猛地揪断了雪妩牌下的红线,又随手帮南宫霁找了个女子系在一起,就在他还未挽实之际,突然,脚下猛地一空,随之人便呼呼急落。
无痕大惊,急提神功,却惊骇地发现怎么也凝聚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山峰,怎会好端端下陷呢?他来过上百次,这是头一回见到。
危急中,他还能稳住心神,四下张望,以期可以发现什么,岂知一看,大失所望。
只见除了茫茫云海,竟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身子在急速下坠,心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油然升起一丝不安,不知自己这样跌下去,会跌到什么地方去。
随着下跌的速度,眼前的白云越来越浓,最后竟浓到让他想要窒息,身子却依然还在下跌……
恐惧不知何时悄然将他笼罩,以前,他未有过畏惧,那是因为,他从未象这般失去过神功。
死亡的阴影,让他品尝了绝望的滋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形灭神消之际,适时,一道强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身形,随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臭小子,还不知悔?神明之前,你敢心存杂念,真是自找死路。”
这声斥责犹如棒打,一下击中无痕,登时大脑一片澄明,悔意顿起,刚刚,他做了什么啊?
师尊常说,人间姻缘命中所定,神人,冥鬼,皆不可随意更动,他怎能因一已私念破坏了规律呢?怎对得起多年的清修?又怎对得起“列仙。”大赛第一名的“小仙之首。”名号?
悔意刚起,他忽然察觉到先前无法凝聚的神功,已在一瞬间全部充盈在体内,神力的恢复更让他趋于理智,提气跃上峰顶,顾不上跟师尊告罪,一言不发,直奔姻缘树,先解开南宫霁牌下的红线,又在风神雪妩的牌下幻出一条,随之,麻利的为两人结在一起。
当两线相系时,突感胸口那个部位难以控制的一阵揪痛,莫名升起一股萧瑟感,先前的悔意,顿时被抵消得支离破碎,面上却依然是一脸的平静。
系好,转身,来到师父面前,恭敬的回复“师父,已按照吩咐将线系好,如没其他吩咐,小徒先回悔过崖了。”
柔和的风吹着月老长长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无痕,没有应声。
这小子,从小一直让他很省心,不管做什么,都会做到完美,但越是这样,他越担心,因为他争强好胜,代表了他有俗念,他对自己刻意恭顺,代表了他有俗情。
多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改变他,现在看来,有些骨子里与生带来的,是很难改变了。
不由叹了一声“唉,臭小子,严谨认真对待每一对男女,是咱们姻缘宫的天责,这关系到每一个人的轮回和命运,牵扯着凡界的平衡,前世今生,世世相联,生生相关,冥冥之中,自有规律。看似简单的两个人,会有不同的子女,就会有不同的命运,就会打乱天然的规律,就会给三界带来未知祸端,这些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你为何总是不放在心上呢?一个阎金,已让为师焦头烂额,你还想惹多少事啊?”
无痕终于动容,单膝跪下“师父,请息怒,弟子知错了。”
“但愿你真的知道悔改,去吧。”说着,一甩袍袖,自己先行离开,想着两个臭小子,带给自己的烦恼,怒得一下捏断了好几根胡须。
烟国霁王府。
宽大的厅堂中,雪妩一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时间已过三更,南宫霁依然不见踪影。
李纯画因心有所挂,做不到她这般平静,在门口走来走去,显得心神不安。
一名她娘家府上的家丁悄然走来,走到门口低声禀报“小姐,派在花街的探子刚传了信来,说王爷已出红楼,正朝府中方向回转呢。”
李纯画眼睛一亮,笑着摸出一把金碇,扔在那人脚下“拿着,辛苦了这么久,带大家也去红楼里喝个花酒寻个开心什么的。”
“谢小姐赏赐。”那人高兴而去。
雪妩迷迷糊糊听到两人的对话,睡意一下跑得无影无踪,南宫霁跟她近距离接触过几回,能象李纯画这般好糊弄么?
“阿黛公主,我们夫君要回来了,得起身相迎啊。”李纯画看雪妩还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快步走到桌前,一把将雪妩扯起,还拿香帕仔细替她擦了擦眼角,为她理了理鬓角,掸了掸衣服。
雪妩不自在的撇了一下脸。
两人一直迎到府门口,李纯画有意将雪抚推至灯亮处,好让南宫霁一眼就能看到。
果然,她的苦心没有白费。当南宫霁慢慢悠悠走近府门,能看清雪妩模样时,一下顿在了原地。
好容易才控制下喉中的惊呼,他当初曾亲眼目睹雪妩死状,如今看到雪妩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不以为看到鬼才奇怪呢。
幸好,李纯画及时露出身形,对南宫霁的反映非常满意,笑吟吟地迎上前,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拉他走向雪妩“霁,你说只要那烟花女子死而复生,就与我成亲,你看,我带她来了。”
南宫霁神情呆怔的任李纯画扯着自己走到雪妩跟前,近距离下,更觉无一差别,再也控制不住惊骇,口里溢出一连串的低呼“鬼……鬼……她是鬼……”
“霁,世间哪里有鬼啊?你摸摸,她身上是不是带着温度?”李纯画拉起南宫霁一只手放在雪妩脸上。
雪妩紧张得不停的眨着眼睛,当南宫霁下意识在她脸上揉捏抚动认证她是人是鬼时,她忽然就有些失控,退后一步,躲开他的碰触,淡声说道“我是丰神绝黛,不是什么鬼。”
心里却大起疑团,莫非,她什么时候假死过?
“丰神绝黛……那是什么东西?”南宫霁无意识的重复着,视线慢慢转向李纯画。
这个关健时候,李纯画紧张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努力笑得自然“霁,人死哪能复生,但你不觉得她跟那女子十分相像吗?”
南宫霁从极度震骇终于恢复了冷静,眼神开始转冷,贴近雪妩,从头到脚,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在两人没有防备之下,他忽然发出一阵爆笑,雪妩与李纯画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好一会儿,南宫霁才止住了笑声,看向李纯画“你当真神通广大啊,这样的事也难不倒你,你不就是要名份吗?好,我给你,回去准备吧,三日后成亲,如先前之约定,你是霁王正妃,她是侧王妃,我倒要看看,一个名份能让你好到哪里去。”
说完,一把扯过雪妩,阔步走入府中,暗夜下,只余李纯画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