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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薄如蝉丝的软甲

    那一刻,雪妩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自知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但南宫霁有意强调“烟花女子。”几个字,让她都错觉自己已是人尽可夫。

    南宫玉辅似乎也为南宫霁的话所震惊,停了又停,顿了又顿,脸色开始显得不悦“霁儿,身为朝中重臣,岂可将此等女子带上朝堂?速将她赶了出去,念你初犯,朕不予追究,否则定要重责。”

    殿中本来欢庆的气氛一下消失。众人一个个低着头,吓得胆战心惊。

    雪妩先是惊慌失措,随即便升上一丝欣喜,若被赶出去,不正好可以借机逃之夭夭吗?所以,她脸上竟无惧色。

    她坦然的神色落到南宫霁眼中,升出些惊异,这丫头,初次入宫,初次面圣,却表现得落落大方,看来自己这次还真挑对人了。

    沉静的望向龙座,淡声说“皇上,如果她是小臣的妻妾,是否可以进入这殿堂呢?”

    “你说什么?”同样一句话从不同人口中一齐问出,有南宫玉辅,有南宫霁的父母手足,还有一个发颤的女声,就是那位时刻关注雪妩的紫衣美女。

    听到南宫霁那句话时,雪妩本来也很想问这样一句的,但这么多人的震惊早淹没了她的反映,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盯着南宫霁。

    心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啊,这些人,一人啐她一口,就足以将她淹死在唾沫星子里了。

    南宫霁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若无其事的一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不是一直都在催我完婚,催我早生贵子么,现在我找了女人,你们怎么又这样一副表情?”

    “逆子,你就算一辈子不成家,也绝不许这样的女人进我们家门。”南宫霁的老父王第一个高声喝骂。

    紧跟着他的王妃娘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道“霁儿呀,你是想要你娘的老命么?你十岁就跟纯画订了亲,到现在都十五年了,我们是催你跟纯画成婚啊,谁让带这么个女人回来气我们呀?”

    雪妩这时恍然大悟,福至心灵,不用说,紫衣女子一定是韩雨霏老婆口中的兵部尚书之女李纯画。不然,她不会对自己那般在意。

    这时,再看那女子,已是脸色发白,眼中含羞带怨,身子微微打颤,显然伤心到了极致。

    雪妩不觉大为费解,李纯画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家有身家,南宫霁为何对她冷若冰霜,韩雨霏老婆不是说他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么?

    她这里费解着,南宫霁却一脸的平静,搭在她肩头的手,无意识的揉捏着她突起的肩骨,一会轻一会重,搞得雪妩很是不自在。

    等众人都住了声,南宫霁才不慌不忙开口“自然要娶纯画,不然皇上也不会同意,是吧?”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大家未来及做出反映,他已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她跟妩儿一样都是侧妃,至于正妃人选,霁儿另有人选。”

    这话一说,殿中又是一番哄动。

    兵部尚书李良第一个阴着脸断然拒绝“皇上,多谢霁王厚爱,小女不敢高攀,这件事,微臣早想有个了断,今天正好说个清楚,自此,我李家与霁王解除婚约,再无瓜葛。”

    想他堂堂尚书之门,岂能容许女儿与一烟花女子同侍一夫,而且还是同等名份?

    他的夫人也是一脸怒气,大声附和。

    南宫霁的父母一时傻了眼,不停的说好话,殿中七嘴八舌乱成了一锅粥。

    李纯画眼中更是盈满了泪花,兀自强忍着。连雪妩看得都有些同情,但南宫霁却依然一脸平静,甚至故做温柔的替雪妩插紧有些松动的发簪。

    “肃静。”南宫玉辅一拍龙案,全场止声。

    他盯着南宫霁,眼神忽阴忽冷转换不停,良久,才压下怒气,不容分说,冷硬的命令“南宫霁,朕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一个月以后,立即与李尚书之女完婚,敢抗旨不尊,抄你全家。”

    南宫霁捏着雪妩的肩骨的手猛然一紧,雪妩疼得差点叫出声,她只觉肩骨要被他捏碎了。

    “这话皇上也能说出?我为什么不娶她,皇上不清楚么?本来南宫霁还想给她一个名份,你这么一逼,南宫霁还真霍出去了。”说完,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雪妩赶忙跟在他身后,她可不想一会被人当做泄气包。

    “放肆,反了你了,来人,将他二人抓下。”南宫玉辅气得蹭得站了起来。

    登时,南宫霁亲的厚的跪倒一片。

    面对众侍卫的刀剑,雪妩暗自有些后悔,悔不该轻易答应南宫霁出烟雨楼,她只是想借机逃离烟雨楼,远离花街,没想过送命啊,她想得太简单了。

    南宫霁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把扯过雪妩,手中已捏了一把碎银子,雪妩一眼就猜出他的意图,不用说,一定又是想当做暗器使出了。

    但他这一出招,那局面儿还好收场么?

    雪妩不知怎地,脑子一热,一把挣开他的拉扯,抢在他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头磕得砰砰做响“皇上,请听小女子说两句好吗?小女子根本不认识霁王爷啊,是他花钱买通小女子的娘,逼小女子跟他演了这出戏,皇上,饶命啊,小女子还不到十七呢,不想死啊。”

    这番言语又是一番惊世骇俗,但场中剑弩拔长之势一下缓和。

    雪妩低垂着头,清楚地听到好多声释然感慨,窃窃私语一句句传入她耳内“哦,就说不该的嘛,谁不知道他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啊,再说,霁王一向洁身自好,怎会去红楼那样的勾栏之地?”

    “就是,一定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呗,年青人啊,真是年轻气盛,看,差点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只听得南宫霁差点没被气爆,却又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此失败,强忍怒气,弯腰将雪妩拉起,脸上装出疼惜之色,声音也显得很是痛心疾首“妩儿,你身在红楼,却出淤泥而不染,与本王两情相悦,以身相许,这会儿,怎会怕了呢?我们不是说好,生,同在一室,死,同在一穴的么?”

    雪妩直接被他气爆,索性陪他玩下去,低着头,假意大声哭泣“霁王爷,求你饶了小女子吧,你们小两口闹别扭,干嘛将我这无辜之人扯进来啊?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认识你,也不敢对你非份之想啊,满烟都的人谁不知道你与李小姐情梅竹马两小无猜呀。”

    “好了,霁儿,堂堂兵马大元帅,还耍这种孩童把戏?来人,将那女子速速赶出皇宫。”南宫玉辅一声高喝,随之上来几名侍卫,来拖雪妩。

    南宫霁岂肯轻易妥协,眼一瞪,就要发怒,但他娘适时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双臂,南宫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一哭二闹的把戏,一犹豫,侍卫已拖了雪妩奔出了殿门。

    雪妩被扔出皇宫那一刻,高兴得心花怒放,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一溜烟的直奔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欢呼,自由了,雪妩,你自由了。

    奔跑中,突然一件黄澄澄的物件从她怀中掉落地面,大脑一清,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件薄如蝉丝的软甲,是夹在香婆婆包裹里的,还附有一张小纸条,让她以此物找一位名叫风尘的男子。

    为什么要找此人呢?纸条没有写。

    雪妩自看到此物就满心疑问,这时一得到自由,更是想要求个明白。

    不行,她得找香婆婆问问,会不会是她什么亲人啊?十几年来,她一直念念不忘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别有了线索,再错过去了。

    想着,雪妩不知不觉掉头往花街的方向而去。

    怕月媚再控制自己,雪妩没有卤莽的直接回烟雨楼,先找了一家当铺,将身上值钱的饰物从头到脚当了个遍,竟然当了上千两黄金,想着全是人家霁王府的东西,拿着那沓厚厚银票走时,着实有点心虚。

    后来想着南宫霁对自己的伤害,又想着自己目前的窘境,劝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全当是他对自己的补偿不就行了。

    特意到旧衣店买了套破旧衣衫,又将盘得漂漂亮亮的发髻揪散,梳成丫头的发辫,全部折腾好,已是傍晚。

    她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想法子找香婆婆。当她在一家包子铺正买包子时,忽然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议论一件事“烟雨楼这下可惨了,得罪了霁王,那不是自找死路?那丫头自个跑了,也不管她老娘怎么样,这就是典型的妓子无情啊。”

    雪妩手一哆嗦,包子掉到了地上,看有人看过来,慌得忙蹲下身子装做拾包子。

    这时,只听又有人说道“可不是嘛,韩知府的公子现在不还在床上躺着吗?听说也跟这丫头有关吗?”

    雪妩撕着沾上灰尘的包子皮,尽量将头压到最低,悄悄退出人群,走到无人处时,心还砰砰跳得异常急促,南宫霁那厮才不得好死呢,仗势欺人,老天爷怎么不长眼打个雷劈了他啊。

    发狠的一气吃了三个大肉包子,慢慢接近花街,远远就看到,街口都站满了盔甲鲜明的兵士。

    这下怎么办呢?雪妩急得原地打转转,却不敢再走近一步,不是她不讲义气,她去了就能救下烟雨楼吗?只不过多一条死尸而已。

    就在这时,她突然眼光大亮,不远处那不疾不缓远去的人影,是谁啊?不是无痕吗?纠结的心一下子象沾了雨露的花瓣,霎时舒展开来。

    一溜烟的追过去,直追了两道街,也没追上,四下无人时,她不顾一切的在他身后大声喊叫“无痕……我是雪妩……你停停脚啊。”

    无痕身形顿了一下,忍不住心生懊悔,深悔在发现她追赶自己时,没有念个“隐。”个诀隐去身形,现在……

    他犹豫不决之际,雪妩已一阵风的冲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先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抱得死紧死紧,就象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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