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傲气十足的扬着下巴,音量很大,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哗然,霁王真是给足了雪妩面子啊,外人眼里,他不知多疼这个丫头。
月媚更是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双下巴不停的抖动,笑得说不出一个字,屁颠屁颠的带头往楼里走,好一会儿,才扯着嗓门高声呦喝“妩儿,王爷派人来接你了,轿子都直接进咱们烟雨楼了。”
那声音估计几里以外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倚在窗前发呆的雪妩,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早,月媚就派香婆婆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盼着这一刻来临,她这么兴奋,雪妩能理解,谁叫霁王是烟雨楼近十几年来,接过最尊贵的客人呢?
但月媚喊归喊,她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情。
自那晚从无痕处回来,她一直都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觉心异常困顿,就象一个经历了长徒跋涉的人,不愿想任何事,也不想为任何事费心,只想静静的麻木的一动不动。
轿子很快来到门前,菱角抢在香婆婆前面去扶雪妩。
用了南宫霁留下的药后,她的伤好得奇快,胳膊上的夹板前两天就已取下,不过总归是伤了筋骨,不能大动,菱角尽管嫉妒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借机大献殷勤,巴着能沾上什么光才好。
雪妩没象以往跟她客气,任她扶着,坐上轿子,轿帘放下时,眼中开始有雾气浮现,她绞着手帕,努力压制心绪的翻滚,可轿外月媚一声柔似一声的叮咛和交代,就象魔音一般直透她的大脑,勾起她想强迫淡忘的情份。
不管怎样,总是月媚养了她十六年,没有月媚,也许她早是枯骨一堆,就算她有天大的不是,也有这一个理由挡着啊
在轿子出楼门时,她终于忍不住挑起轿帘,望着月媚动情的喊道“娘,冬天快到了,你早点穿个坎肩,省得到时又喘不过气来。”
月媚正笑得脸象一朵花,听到这话,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讪讪的很是不自在,她向来不喜欢跟人特别亲近,也不喜欢别人对她过于亲近,但雪妩总是不经意中就触到她心底最柔软之处,让她很不舒服。
僵着声音应了两声,便将视线投向围观的人,极尽炫耀的扬着那张肥脸。
雪妩刚升起的温情慢慢冷却,垂手之际,却被香婆婆一下握住了手。
触到她关心近似于疼爱的眼神,雪妩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香婆婆,妩儿走了,你多保重啊。”
这个婆婆平时从不与她交往,但看她的眼神却总能让她感觉出一股从未在月媚身上体会到的温暖。
“妩儿,你不是最喜欢吃婆婆做的紫菜包吗?婆婆昨晚特意做了几个,你留着吃吧。”香婆婆说着塞进来一个包裹,雪妩无意识的接在手里,想着自己此去的决定,脑子一时乱成一团。
“好了,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你这婆子干什么呢,拿几个烂菜包去人家王府,不怕妩儿丢人么?”月媚一边喝斥着香婆婆,一边伸手到轿里想将那个包裹拿出来。
雪妩一心想着其他,随她抓去,并没放在心上。
却忽然看到香婆婆莫名露出的焦急眼神,心,不知为何急跳了几拍,未曾多想,顺手又将那包裹抢在了手中“娘,还是留给我吃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大家闺秀,怕什么丢人啊。”
看旁人都开始注意她们这个小插曲,月媚不甘心的松开手,却不忘狠狠剜了香婆婆一眼。
月媚带着烟雨楼的姑娘一直送出花街,才止步不前。
回到烟雨楼,第一件事,她就将香婆子叫进了自己屋子,并顺手将门关严。
随后,瞪着香婆子,压着嗓子恶狠狠地说“死婆子,人人头顶三尺神灵,你若敢违背誓言乱说话,小心晚上被雷劈。”
香婆婆绷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向来性子懦弱,更兼确实发过誓言,听月媚骂了半天,才小声嘟嚷着辩解“那么多人在场,我能说什么啊?你别多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姐啊。”
月媚叉腰,又低声吼道“哼,我没得失心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雪妩的娘是你小姑子呢,谁远谁近,这还用说?我看,养你迟早是个祸害。”
香婆婆一下眼泪哗哗流下,抽抽答答的简直泣不成声“表妹啊,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妩儿长这么大,你看我啥时跟她多说过一句话,你要嫌弃我,直接赶我走就是,不用说这些难听的话。”
看她真恼,月媚放下了脸子“说什么傻话,我要嫌弃你,还养你这么多年?我是提醒你,别忘了当初的誓言,别在雪妩面前乱嚼舌根。”
“唉,她这一走,不知啥时才能再见面,你还担心什么呀,十六年,整整憋了十六年,真要将人憋死了呀。”香婆子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
月媚在她身后冷不丁又问道“喂,你给雪妩那个包裹,真的只是什么烂菜包吧?”
香婆婆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回道“是,你就别再做贼心虚了。”说完,拖拖的走了出去。
阔气的霁王府,雪妩刚被抬入,就迅速被一群侍女包围起来,不容分说就开始帮她换衣服,盘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