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气势汹汹,远远就能感觉到一股股的杀气,雪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韩雨霏的妻子?就一定是那神秘公子的家人。
十六年短短的生长史,她的生活一直单纯得象一张白纸,只在两个多月以前与韩雨霏结了怨,近又与一神秘男子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的瓜葛,万事皆有因,她想今天这一出无外乎与他们二人有关。
但不管是哪个,看这情形,她今天都讨不了好去,下意识的左右瞅了瞅,看无痕依旧低头不紧不慢的扫着地,不由暗自一声苦笑“雪妩啊雪妩,人家一点都不将你放在心上,你干嘛还痴心妄想,痴迷不悟呢?”
再回头,看到菱角的衣裙在门后隐约闪现,知她在等着看热闹,心中更是苦笑连连,这种时候她不来落井下石,大约已是很大的恩情了。
突然,一声细密的声波好象未经过耳膜,直接就传进了她的大脑“识时务者为俊杰,来者人多势众,你最好先躲一下,由你娘出面调停。”
声音虽细,却象风吹铜铃般悦耳,她一下辩出是无痕的声音,恐慌的心突然象涌入一股巨大的暖流,即使只是出于同情,她也已经很满足。
但下一瞬间,就被新的担心所替代,若被他看到自己被打、狼狈不堪的一面,他会不会更加看不起自己呢?可这时她能躲吗?如果真是韩家的人,连烟雨楼都可能会遭殃了啊。
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惧,对着越走越近的人群,直直的挺着腰板,不敢回头看无痕,生怕看到他,就再也没有勇气站在这里。
一声微弱的叹息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她下意识的曲手揪紧了衣服的两侧。
这时,那年轻少妇已走到了她面前。
高挑的眉,凌厉的眼神,处处显示着她的娇横,冷冷盯着雪妩,盯得雪妩就象身上长了刺一般的不舒服,她终于开了尊口直奔主题“我是韩家少夫人,知道我为何而来吧?我家相公在你们烟雨楼得了疾病,至今未愈,而且也不知有没有醒来的一天,有句古话,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故,所以,你难逃其责,所以,本夫人今天要给我家相公讨个公道,你,还有这座肮脏的烟雨楼,从今儿起,将在花都永远消失,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话音一落,身子一扭,将雪妩整个暴露在自己带的随从面前。
此时,雪妩一张瓜子脸已情不自禁没了血色,这种场面不是她这种年龄所能应付的。
眼睁睁看着一个彪形大汉举着胳膊粗的木棒向她砸来,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去,随着一声“咯嚓。”她差点疼昏过去,胳膊生生被打断了。
脚一软,她歪倒在地上,眼睛始终不敢朝无痕的方向望一眼,只在心里祈褥,让他快些离去,不要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印在他脑中。
“住手……”突然,一声急呼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烟雨楼门里传出,雪妩揪成一团的心透进了一丝亮光,还好,月媚赶来了,她知道她一向很是无所不能的。但愿,这次她也照样可以将一切摆平。
月媚拧着肥胖的身子,跑得象一阵风,记忆中这好象是她第二次创造跑步奇迹,一得到消息,她就知道要糟,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几步。
她脚速不停地一直冲到雪妩身前,才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陪着笑脸跟人说好话“韩少夫人,有话好好话嘛,跟一个小丫头犯得着动这么大甘火吗?咱不是说好,韩公子治病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烟雨楼来出,你们不来找麻烦,连知府大人不是都同意了吗?”
年青少妇抄着双臂走向月媚,来到面前,谁也没提防,她突然一耳光甩出,这情形与先前她的女婢第一次打雪妩一般无二。
那一刻,月媚捂着自己火烧火燎的左脸,简直被打蒙了。除了刚出道那几年,她何曾受过这个辱啊?心里虽恨得牙根都在发痒,却知道这主不好惹,听说这女人是礼部尚书的嫡亲侄女呢。
放下手,依然堆着一脸的笑“打得好,谁叫月媚没调教好女儿,招惹了韩公子呢,你消消气,咱们进屋里慢慢说道说道,省得一会让人看见了,说您什么是非。”
可惜,她说得再动听,人家照旧冷着一张脸,压根没一点缓和之意,反倒扯起一抹嘲弄“我说呢,这么小个丫头,怎么就会勾人钓男人,原来老的就是这么个贱货,挨了打还能跟人贱狗似的说好话,真替你们这种人害臊,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来人,继续给我往死里打,凡是替这丫头说话的,不论是谁一起打,打死了有本夫人顶着。”
月媚一下急了,满脸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暗说不要紧,老娘我还有一个重量级的杀手锏呢,虽然那人曾说过,不许她张扬他在这里的一切,但现在是生死倏关的危急时刻,不能算她随便显摆吧。
张口喝道“韩夫人,别欺人太甚了,雪妩现在可是霁王的人,你伤了我不打紧,雪妩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们韩家……”她有意卖了个关子,想给韩雨霏她老婆一个台阶下。
听了这话,那女人看一眼月媚再看一眼躺倒在地上的雪妩,忽然仰头哈哈狂笑“霁王?她是霁王的女人?你是怕她死得不够快吧?先不说霁王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皇侄,全花都谁不知道霁王眼中只有兵部尚书千金李纯画的存在,别说你女儿她是红楼的下贱女人,就算她出身良好,就凭那副干巴巴的身子骨,能入得了霁王殿下的眼?老贼婆,敢说这样的谎话,看我怎么撕碎你那张嘴。”
说着,从身旁一个使女手中夺过一根木棒,狠狠朝月媚打去。
月媚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不仅没帮上忙,反倒惹出更大的怒气,眼见棍子就到眼前,笨拙的闪动着身子,想要躲开,一边大声嚷嚷“韩夫人,你即知霁王殿下是多大的身份,我怎有胆拿他的名号出来蒙人呢,你杀了我们这些小民不打紧,但要因为我们沾上一手腥,可不值得啊。”
任她说得如何合情合理,韩雨霏的老婆是铁了心要杀她跟雪妩,想想她年纪青青的就这样天天守活寡,一肚子的气早憋得快要炸开了。
就在她棍子将要砸在月媚背上时,雪妩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自己的身子替月媚挡了下来。
那一棍敲在她左肩窝处,幸好韩夫人是女人,臂力轻些,否则,她面对的又将是筋断骨裂的惨痛,但即便没骨折,她也疼得一脸的泪珠和汗珠。
月媚一声尖叫,搂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借母女情份伤害着她,她却始终没有抛弃对自己的那份母女情,就是再麻木再无情的人,这一刻,也无法不心生感动,这丫头,跟她娘真是如出一辙啊。
她一贯看透人间冷暖的小眼,慢慢滚下一滴久违的热泪,“妩儿,可怜的孩子啊。”
雪妩疼得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到一声尖锐的厉吼刺痛她想要昏厥的神经“狗女人,敢伤我雪妩姐姐,我跟你拼了。”
小花花?他怎么也来了?那不是白白送死么?震惊之下,理智一下恢复了清明,一眼看到花锦寒正如一只负仇的野狼嗷嗷叫着冲向韩雨霏老婆。
顿时,冷汗顺着后背流下,很想冲过去,将花花拦下,却发现脚软得慢不动一分,显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情急下,忽然将视线转向无痕的方位,他不是会耍杂技吗?不是会在夜晚不声不响就将被褥送还吗?那他能不能救救花花呢?
因焦急,她眼中的光芒象火焰一样炙热,因恐惧,她雪白的小脸象暴雨下的小花一样凄楚,无痕即使背对着她,也一样感知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