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从宫中出来眼看天色尚早,心中又想着刚才皇太极说的事儿,一时间有些犹豫。在宫门口停了一会儿后济尔哈朗便吩咐人去费英东的公府知会,说一会儿就过去。
费英东年事已高与儿子图赖同住,可是近几个月他旧病复发,太医诊断数次都不见其效,大家都知道费英东时日不多了。图赖接到郑亲王随从的口信连忙命人安排接待,没多久济尔哈朗便到了公府。
图赖早就在门口守候,他迎上去给济尔哈朗请了个安,道:“图赖给郑亲王请安。”
“将军免礼。”济尔哈朗扶起图赖道:“老将军可在府上?”
图赖道:“家父抱恙在身,请王爷恕罪。”
“老将军的病已经很久了,可有起色?”济尔哈朗问道。
图赖叹了口气道:“太医说都是之前的旧伤所致,如今要静养慢慢调理元气。”
“老将军为我大清建功立业,身上每一块伤疤都是一场战役!”济尔哈朗说道:“我去看看老将军。”
费英东躺在床上看到济尔哈朗来便要坐起来,济尔哈朗忙上前道:“老将军莫动,躺着便是。”济尔哈朗坐在一边道:“听图赖说老将军只要好生调养便可痊愈,这是好消息。大清少不了将军这样的功臣啊。”
费英东本人也知道济尔哈朗这番话仅仅是安慰的话而已,他羸弱的身子怎么能再次披甲上阵。“老臣已经快油尽灯枯了,难为皇上还念及老臣,隔三差五就派太医前来问诊。也难为王爷惦记着老臣。”
“老将军好好休养,旁的事不用再管。”济尔哈朗拍着费英东的手安慰道。
费英东叹了口气道:“老臣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老臣的小女儿。老臣膝下儿女都已经成家,唯独最小的女儿宝灿尚未婚配,这个女儿是老臣唯一放心不下的。先前老臣也向皇上提及过,希望皇上能为小女找个有为之人婚配,这样我也将老槐安慰了。”
济尔哈朗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太极会属意宝灿,原来是费英东的托孤之举。他笑了笑道:“老将军放心,皇上自有安排。对了,宝灿如今还在赫图阿拉吗?”
图赖忙道:“我已经派人回去接宝灿了。不日就会到盛京。”图赖命人将小妹妹接到盛京为的是随时准备给费英东送终,老父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一些事情要准备起来了。
“那好。”济尔哈朗道:“等宝灿到京后本王设宴为她接风。”
济尔哈朗回府后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下盘算着什么。
瓦克达拄着拐杖在房里收拾东西,这些日子有不少明军在此出现,他不想拖累田家所以想尽快离开。
大林回屋看到瓦克达收拾东西便问道:“阿蓝,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林哥,你回来得正好。”瓦克达转身道:“最近很多明军在附近出没,万一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瓦克达看看自己的腿说道:“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能下床走动。我看我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大林停了犹豫了一下,最近的确有很多明军在附近出没弄得全村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们再进村搜刮粮食。“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你看你,走路还要靠拐杖,你回家怎么也要两三天的路程,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
“不管如何我都不能再在芒山村呆下去了,否则会连累你们一家子。”瓦克达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只是简单的两件衣裳和一些干粮。“我想借你家的雪花用一下。行吗?”
大林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大林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柴刀道:“趁天还亮着,我去山上多找些草药让你随身带着路上用。”
深夜,大林把雪花从马厩里牵了出来,用厚布包裹了雪花的四蹄,这样可以减轻马蹄声。小树站在一边嘟囔着嘴道:“你这个样子行不行啊?”
“没事。”瓦克达笑了笑道:“你还说我呢,你最近也是脸色很差总是说腰酸不舒服,你也自己当心自己的身子。”
田嫂子在一边道:“赶快走吧。别再耽搁了。万一让人发现了就糟了。”
大林打开院门四处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才把雪花牵了出去。小树跟着走出来道:“我也送你一程。”
“小树!你别去!”田嫂子拉着女儿不让她出门。
小树挣开母亲的手说道:“我就要去!”说着就跟着大哥出门去了。
瓦克达转身向田嫂子作揖道:“多谢田嫂这些日子的照顾,在下不甚感激。”
田嫂撇了撇嘴道:“行啦,快走吧。愿你平安回家。”
大林没敢走村子的正门而是绕了山路从后山离开芒山村,送出芒山村约一里路瓦克达借着月色看到小树脸色不好,便道:“就送到这里吧。小树,你脸色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会小心的。”
小树看看瓦克达,道:“阿蓝,一路上小心啊。如果白天危险就晚上再走。”
“嗯!我知道。”瓦克达笑了笑然后拍了拍雪花道:“我走了之后恐怕不能把雪花送回来了。”他从手上摘下一枚金戒指道:“雪花是你们家做农活的牲口,我身上只有这个能用来抵偿了。你们拿着吧。”
“不!不用!”大林连连摇手道:“我们可不能要。以后你好好待雪花就行了,千万别送她去做战马啊。”
“放心。”瓦克达道:“我会好好照顾雪花。不过这个......”瓦克达把戒指塞在大林手里道:“这个你还是要拿着,就当作是一个念想吧。万一......”瓦克达犹豫了一下便凑近大林耳边道:“万一将来有一日我们满人进驻了锦州,有人对你不利的话记得那这个来找我。我叫......我叫瓦克达。”
“瓦......”大林张着嘴看着瓦克达。
瓦克达示意他不要声张然后看了一眼小树道:“我走了,希望将来我们还有重聚的一日。”
小树微微点头,道:“希望有那么一日。你......你快走吧。”
瓦克达跨上马然后看了一眼大林和小树兄妹,然后抱拳道:“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将来若有机会一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说完就拍马向着盛京的地方飞驰而去。
大林看着瓦克达消失在树林里,然后转身拉着妹妹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嗯。”小树刚走了一布就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好大林一把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大林搀扶着妹妹道:“怎么好像浑身没力气一样。”
“没事。”小树说道:“路很滑,只是滑了一下而已。”
阿岱抱着阿宽在院子里晒太阳,小阿宽虽然是七星子但却长得很壮实,一双大眼睛像极了瓦克达。阿岱拿着玩偶逗着阿宽,“阿宽,看这里。好玩吗?”阿宽看着玩偶伸手要抓来玩,然后抱着玩偶放在嘴里咬,咯咯咯地笑着。
“阿宽长得真快。”哲敏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母子说道:“听汉人说七星子特别聪明呢,将来阿宽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
阿岱脸上已经渐渐褪去了忧伤,转而取代的是希望的笑容。“现在一看到阿宽我就好开心。看到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壮实,真的比什么都开心呢。”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哲敏说道:“瓦克达出事之后我们真的很担心你,现在阿宽平安降生,你也渐渐振作起来,我真的很欣慰。”
“哲敏,这些日子多谢你和冬葶陪着我。”阿岱拉着哲敏的手说道:“等阿宽大一些,我让他认你们俩做干娘。”
“好啊。”哲敏连连点头,“我和冬葶也好喜欢阿宽,每次回去豪格都会问起阿宽,我看将来阿宽长大后那些叔叔们都抢着要教他骑射呢。”
“咦?哲敏,又来看阿岱和阿宽啊?”礼亲王福晋命人端着补品来给阿岱。
“福晋。”哲敏起身给福晋请了安。
福晋笑道:“哲敏啊,你那么喜欢孩子赶快和豪格生一个吧。你们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动静呢?”
哲敏听了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阿岱见了便道:“额娘,这事强求不来的。”
福晋点头道:“这也对,强求不来。前几日我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说近半年来近支皇室都没有孩子出生,阿宽是第一个。皇上可高兴了,说是等阿宽满月的时候要加封爵位呢。”
“他才刚出生,怎么能封爵呢?”阿岱问道。
“说是......”福晋看一眼阿岱,说道:“说是世袭瓦克达的贝勒爵位。”
阿岱听了没有作声,但是显然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抱着阿宽哄着他,说道:“是否能世袭爵位并不重要,我只希望我的阿宽健康平安地长大。”
“好了,不说这些了。”福晋说道:“我们说些别的吧。这几日各旗又将在旗的未嫁女提了上去,听说又要给一些宗室子弟婚配了。”
“是吗?”阿岱也不想纠结在瓦克达的话题上,于是顺着福晋的话说道:“看来又会有喜事热闹一下了。这回不知道会有谁呢。”
“别人我不知道,但这次肯定有阿济格。”福晋说道:“而且还是你阿玛提的呢,说一定要给阿济格找个好姑娘。”
哲敏听了心中不免有一丝感触,阿岱看看她道:“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哲敏笑道:“阿济格一个人很久了,身边只有多尔衮和多铎两个兄弟。的确是要找一个贤惠的妻子爱护它、照顾他,甚至是帮助他。”
哲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遗憾,阿岱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拉着哲敏的手说道:“哲敏,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接受豪格,那你就慢慢忘记阿济格吧。”
哲敏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我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再后悔。不过......”哲敏无奈地看着阿岱,道:“正如瓦克达在你心中无法抹去一样,他......他在我心里也同样无法彻底忘记。我只希望在他心里能有另一个女人取代我的位置,让他将来的日子过得更好。”
“你这个想法相信阿济格也同样拥有。”阿岱叹道:“你们俩真的是......唉~~真的是太可惜了。不过幸好豪格对你很好,将来也希望阿济格和他的妻子也能相敬如宾吧。”
瓦克达行动不便行路较常人自然缓慢,而且还在明军统御的地域白天不敢多行路,大部分时间在夜里行路。
走了三天多才到了盛京,此刻已经黄昏了城门眼看就要落锁了。瓦克达快走几步大声嚷道:“等一等!等一等!我要进城!”
守门军远远看到一个人穿着汉服骑马朝城门口跑来顿时警备起来,各自端起长枪对着瓦克达。瓦克达到了城门口后便下马,一个不慎差点摔倒。
“什么人?”守军上前盘问,看这人身着汉服但却留着辫子,觉得很是奇怪。
瓦克达道:“我要进城。我是礼亲王的儿子,瓦克达。”
“瓦克达贝勒?”守军仔细辨认。瓦克达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脸都凹陷了下去胡子都没怎么清理,守军认了很久才认了出来,“真的是瓦克达贝勒!快!快去报大人!”
“不用!不用!”瓦克达连连摇手道:“我只要能进城就行了,我自己会回去。”
瓦克达兀自往礼亲王府走去,守军连忙上报给守门的总管,总管一听忙骑马飞奔去皇宫上报皇帝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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