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波吕希娜此时并没有待在女眷们应在的区域,她挺著肚子、背倚在石墙上,距离舞池有一段距离,但她所在的位置并不冷清,几个年轻俊美的男性围著王后,眼底有著迷恋,又说又笑的试著能从中争取王后的好感。
王后不以为意,又或者说乐在其中,这一段日子能与共享□□.愉的男性不在少数,地点有寝殿、树林间、废弃的小房间。各种王后与国王各自享乐的话题在宫里宫外喧嚣,曾经有几个腓力宠爱过的女性因为日后的失宠而心生怨恨与愤怒,但从没有一个人做得如波吕希娜这般蛮横与粗暴,全然不顾旁人眼光。
早先几次的宫廷宴会都是安提帕特待在波吕希娜身边的,但这位老早就沦为第四王后裙下臣的男人目前人正在米埃札,他强势的母亲时不时送信给远在培拉城的儿子,一会是头痛一会是感染流疫,这些内容不需经过验证便能看出是藉口,尊贵的奥瑟雅夫人已经受够了自己儿子与王后断不清的关系了,安提帕特则出于对母亲的敬爱短暂的离开了喧嚣的王都,但这不会让他的爱侣孤单,波吕希娜身边总能有无数男性追随,她如鱼得水,彻底忘了自己的丈夫,据说她曾为了腓力的滥情而大发雷霆,但眼下看似完全撇下这件事。
妊娠并没有夺去王后的美貌,反而使她稍显瘦的身形比起往日丰满了些,更添风情,王后的笑容带有性.感、狂野但又不会缺乏贵族女孩的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笑容像是火,与那一头秀发一样灼目、耀眼;笑声则像蜜,可以甜进男人的心坎中。
阿尔西诺伊知道不少男性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尤其在这样一个放肆的场合中,是再适合彰显这个摩罗西亚女人的优势不过了。至于她得承认,自己、大多数女人比起波吕希娜是逊色甚至不起眼的,但阿尔西诺伊不会认为波吕希娜带给自己多少威胁,波吕希娜的美一如其性格,过于咄咄逼人、令人难以喘息。那些得不到、无法彻底拥有波吕希娜的男人对于王后的爱是盲目又短暂的,一旦真正让他们得到,恐怕是急著想脱手――
因此当阿尔西诺伊注意到腓力一双眼紧紧盯著波吕希娜时内心并无太过慌张。
但坐在阿尔西诺伊身边的贝勒妮基就不一样了,这位贵妇的丈夫阿赛塔斯正无所不用其极讨好著波吕希娜,亲吻波吕希娜的手背、手心,两个各自拥有丈夫、妻子的年轻男女亲昵的偎在一起有说有笑,阿赛塔斯的唇似有似无的多次拂过波吕希娜白皙的面颊,接著大声赞颂起王后的美貌。
阿赛塔斯又喝了一大口酒,些许酒水沿著嘴唇流下,他用手背抹去,神色更加放肆了,眼神期盼的盯著波吕希娜的肚子,「一个正统的继承人!祝贺他!」他又让人斟满了酒,酒杯高举过头,「祝贺王子!」大喝一口又把酒杯重重的丢在地上,银制酒杯在大理石地面摔出不小的声响,但都没有阿赛塔斯接下来的话还来得清楚,「我想这个孩子将会是强壮英勇的战士,多么希望我也能有,如果诸神怜悯我,就该为我找个争气一点的妻子,或许一头牛都比她还要称职――」
贝勒妮基抿紧了唇,苍白的脸色似乎又更白了点,眼下的泪痣更加明显,在阿赛塔斯说起她比一头牛还不如时,她倏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怒火在一个瞬间攫住了她的所有,令向来自制冷淡的她扬声说:「起码我是一个贵妇,而不是一个摩罗西亚妓.女。」喧哗的宴会场在她说话时出现一阵静默,因此这一句不算大声的嘲讽散落在整个厅堂。
「贝勒妮基!」阿赛塔斯怒瞪著妻子,「快向王后道歉。」
贝勒妮基经过了短暂的难堪,已经收敛的所有的情绪,脸色冷淡地坐回原位,对于丈夫的吓骂不加理会。
「□□?」波吕希娜冷笑,果然被激怒了,「阿赛塔斯,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吗?我想我能认同你的想法,她比一块木头还要令人乏味。」说完,尽管这句话令人无从笑起,波吕希娜身边的男性依然捧场的大笑起来,连声赞同,波吕希娜得意地弯起了眼,好歹转移了注意力,否则贝勒妮基的侮辱绝对不是波吕希娜回以一句嘲讽便善罢甘休。
阿尔西诺伊注意到腓力视线依然停驻在波吕希娜身上,酒醉为双眼染上了一层纱,他一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宴会结束后的隔一日,宫中又传来新的消息,波吕希娜的寝殿在前一晚发出了可怕的噪音,各式各样的器皿碎裂撞击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
前一次王后这么做据说是腓力的风流事迹传进了她的耳里,那一回服侍王后的侍女被王后随手丢出来的饰品砸中了左眼,眼皮肿了一大块乌青,惊慌失措的找上了安提帕特。
这一回事前则是国王蹑著脚步在深夜中进了妻子的房间,接著是令人不得安宁的一个夜晚后,国王的脸颊、脖子被抓花了好几道,阿尔西诺伊猜想或许被衣服遮挡之下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其他战果,包括咬痕之类的,而顶著这一身伤口的腓力丝毫不介意,对著讪笑的友人笑称自己的妻子是何其狂野热情,接著又淡化了所有从王后口中迸出来的粗鄙之言,彷佛波吕希娜尖刻的咒骂其实都是甜言蜜语。
腓力称其为「情调」。
国王大肆宣传王后的「战功」,将一场单方面的争吵硬是转成了热恋中男女的和.谐互动。但阿尔西诺伊发现波吕希娜很难抗拒腓力的死缠烂打,尽管从传言来看,王后每每是被腓力气得直跺脚,但不难猜出有了原谅自己丈夫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安提帕特回到培拉城后的一日,阿尔西诺伊尽管与安提帕特处于敌对,却很难不为这个男人感到可悲可笑,因为波吕希娜原谅了自己的丈夫,那一晚没有咒骂没有驱赶也没有物品遭殃,腓力进了妻子的房间,第二日还让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了妻子的寝室。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又是波吕希娜最顺心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越过这一位新王后,尽管她拒绝了殴律狄刻之名,却在无形中成为腓力那众多女人中最高贵的一位,她再一次燃起了自己丈夫对自己的爱意。
没有多久,马其顿的选手在奥林匹克的赛马竞技中取得了桂冠,波吕希娜为了荣耀自己的丈夫,再一次的给自己娶了新名字,奥林匹娅丝。这或许能视为她送给腓力的一个礼物,腓力相当喜欢它。
再不久,波吕希娜为腓力诞下了一子,一如所有人预料的健康,腓力将二王子取名为亚历山大。在亚历山大诞生了那一日以弗所的阿蒂蜜丝神庙遭到雷击失火,随之而来是关于亚历山大王子的各种传言:波吕希娜与腓力的梦、宙斯之子、埃格城大祭司皮拉夫人的预言……
亚历山大王子的身世越加的传奇,波吕希娜王后的地位也看似不可动摇。
但阿尔西诺伊早已从旁观察波吕希娜多次,这是个容不得旁人令自己难受的女人,一旦如此,波吕希娜便会要对方加倍奉还,甚至直到对方一个劲的又是哄劝又是懊悔的多次赔礼才肯原谅――
是个受情感支配、执著得甚至有些疯癫的女人。
阿尔西诺伊知道自己已经看出了对方的致命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