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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阿尔西诺伊的心意

    「母亲!」托勒密小跑步进阿尔西诺伊的卧室。

    阿尔西诺伊倾身抱住托勒密,「我会定期写信给你。」相较于托勒密,阿尔西诺伊的脸色带着莫名的自信与笃定,「亲爱的,我们每三个月都能见上一次面,别愁眉苦脸了,你是个男孩,日后还会是亚历山大身边最优秀的战士──告诉我,你不会把这副模样表现给宫里那群男孩看吧?」

    托勒密摇头,「当然不会。」实际上,在与男孩们互动上,他与亚历山大确实有一点相似,亚历山大是因为身为马其顿王子,不得不逞强,事事成为男孩们中的顶尖,而他则是身分敏感,也为了不辜负亚历山大平时的照顾,他必须在各种竞争中表现的中规中矩,吃饭、甚至是奥林匹娅丝王后让人带点心、礼物给他们时他也是最后几个拿的。

    「很好,要记得,你身上流着战士之血,你是海克利斯的后裔。就算暂时居于人后,你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尊严。」阿尔西诺伊又心疼又骄傲的亲吻自己的儿子脸颊,几名侍女走进房,在房内来来回回穿梭、收拾着行李。阿尔西诺伊指了几个大型家具,「这些不用搬走,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又转身对儿子说:「告诉我,你讨厌奥林匹娅丝吗?」

    托勒密平时说话做事一概是留几分,不过对着自己母亲,他也不用说谎,「当然,虽然她从没为难我,但是她抢走了父亲对我的关爱,还让母亲您必须离开培拉城,我不可能会喜欢她。」

    阿尔西诺伊点点头,「我也不喜欢她。我恐怕马其顿没几个人喜欢这个冒牌货。」

    托勒密睁大眼,「所以她真的不是奥林匹娅丝吗?」

    阿尔西诺伊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并没有就这件事上与儿子进行讨论,「托勒密,实际上奥林匹娅丝的存在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不再年轻、美貌不再,腓力是个留不住的男人,我不可能妄想着靠他来为我们的未来谋求出路。」

    「父亲他──」

    「不是父亲。托勒密,从今以后,腓力不再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再同外人这么称呼他,你的父亲是拉古斯,知道吗?」

    托勒密点头。

    阿尔西诺伊相当满意,「虽然讨厌奥林匹娅丝,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不能成为合作伙伴,亚历山大和奥林匹娅丝的态度正是一种友好的暗示。」

    托勒密回想,亚历山大最好的朋友是佩尔狄卡斯,但有些事亚历山大甚至避过了佩尔狄卡斯却不对他有所回避。

    「你依然记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话吧?」阿尔西诺伊问。「成为亚历山大最好的朋友,让亚历山大信任你。」

    「我记得。」

    「你一直没让我失望。」

    ……

    命了一位侍从护送托勒密回王宫后,阿尔西诺伊望着空了大半的卧室。她虽然信誓旦旦的当着托勒密的面表示他们很快就会回到培拉,实际上她并不是这么有自信,但她必须让托勒密安心,托勒密终归年纪还小,就怕这点事让孩子失去了阵脚。

    「我以为你会跟着托勒密一起进宫。」拉古斯走进卧室,正好看见妻子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的梳理头发,将几个松了的发辫拆下来,重新编织、绾上──就算是视线不能及之处,阿尔西诺伊的动作依然流畅自如,编织出来的发型也相当完美。

    阿尔西诺伊也没有回头,语调调侃而调皮,「怎么,去跟腓力求情?他现在怎个心都摆在奥林匹娅丝身上,我何必去凑热闹。」

    拉古斯坐到了阿尔西诺伊的身边,揽住了妻子的腰,「别帮我当傻子了,你想去见奥林匹娅丝吧?」动作却没有更多腻味。

    「你果然猜到了。」阿尔西诺伊敛住随兴而悦耳的笑声,转过身,正对着自己丈夫,转为正色,「你信任我吗?」

    「当然。」拉古斯二话不说点头。「别跟我说是你害了我们必须搬到佩奥尼亚,如果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风光?我以为我们早过了这种相互道歉、相互怪罪的阶段了。」

    阿尔西诺伊心中一暖,低伏在丈夫胸膛,「当然,我们早过了那些无用的试探阶段。」

    「你尽管照着你的想法走,我们到佩奥尼亚也不是甚么糟糕事,腓力心系着南方和东方的战局,我如果能替他把守好北方也不失为一项大功。」拉古斯亲吻妻子的额头,「我相信托勒密可以替我们不在培拉城的这段期间多在腓力和亚历山大面前多争取些机会。」

    阿尔西诺伊得意的笑,小巧的脸庞压在丈夫胸膛看不真切,「当然,托勒密可是我们的孩子。不过把这个重任都交到孩子肩上可不妥,这一次你相信我,我会让奥林匹娅丝与我化敌为友,我会成为她的亲信。」

    「我深信不疑。」

    ※※※

    在与奥林匹娅丝谈话过后的几天,妮刻希波利斯又在病床上挣扎了好些天,下.体鲜血流了又流,御医已经再没有方法进行治疗,剩下的这一段日子是痛苦煎熬的等待,一直到昨日晚上,妮刻希波利斯又是一阵吃力、含糊不清的梦呓,然后失去了呼吸与心跳,总算得到了解脱。

    而到了现在,关于她指使腓力将阿尔西诺伊驱离培拉城的事整个马其顿已经无人不知。

    腓力当然不是把阿尔西诺伊和拉古斯直接驱逐出境,而是给拉古斯安了个职位,让拉古斯作为佩奥尼亚地区财务官,让这对夫妻暂时离开奥林匹娅丝的视线,不这种借口可没能瞒住众人,奥林匹娅丝跋扈蛮横的传言再次回归到舆论中。

    奥林匹娅丝无心去搭理阿尔西诺伊的后续结果,结果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殿下,我和我的丈夫明日就要离开培拉城了。」阿尔西诺伊着装依然是朴素简约,温婉的语调透着不卑不亢的气度。

    奥林匹娅丝有些摸不着头绪,但依然让对方坐下。

    阿尔西诺伊端坐在卧榻上,接着对自己贴身侍女招手,「穆拉,过来。」再对噢林匹娅丝说:「趁着我要离开前,有些事情得尽快给殿下一个交代。」穆拉走过来时,阿尔西诺伊淡淡的说:「跪下。」

    侍女穆拉不敢迟疑,赶紧跪在地上。

    「殿下,有传言说我身边的侍女下药害死了妮刻希波利斯王后,我如今将穆拉交到您手里,您可以杀了她、将她的尸首挂在广场上又或者拿去喂狗、狮子,甚至将她送到最下贱妓.院。」顿了一下,阿尔西诺伊又说:「如果您依然觉得无法泄恨,作为穆拉的主人,我难就其词,那么我也将自己的性命与身体交给您,任凭您的处置。」

    奥林匹娅丝皱起眉,虽然这对主仆演技不错,她还不至于傻到真的认为阿尔西诺伊的话她可以照做,再说,对于阿尔西诺伊所作所为及应受到的惩罚,奥林匹娅丝实际上是保持着回避、不想深究的态度──打从一开始她向桑德拉承诺要对付阿尔西诺伊起,这个事件就搅得污浊不清了,她既是怂恿腓力降罪于阿尔西诺伊身上,又何必再去探询妮刻希波利斯难产这事的罪魁祸首?就算阿尔西诺伊真是无辜的,仇也正式结下了,她跟阿尔西诺伊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这是奥林匹娅丝最初的想法,但直到此时阿尔西诺伊的种种表态都与她原先认定的大有出入。

    阿尔西诺伊观察敏锐,奥林匹娅丝脸上的一点变化让她捕捉到了,她总算进入了正题,「我得向您承认,造成阿西达斯如今的情况我确实脱不了干系,如今的『您』是个聪明理智之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妮刻希波利斯腹中胎儿的存在就像过去的阿西达斯吧?我害了阿西达斯,那么外人只会把罪状算到您的头上,获益的是我;至于有人害了妮刻希波利斯,罪状便落到我的身上,获益的则是您。」

    奥林匹娅丝不可能听不出来阿尔西诺伊的意思,「你在怀疑是我毒害妮刻希波利斯?」

    阿尔西诺伊笑了,「当然不是,但您不妨想想,有甚么样的人与您站在同一阵线,因此借着妮刻希波利斯之事来扳倒我。」

    奥林匹娅丝一时间心乱如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听阿尔西诺伊主动揭晓:「我以为我的表现已经足够诚意,威胁性也不若以往,想不到安提帕特依然如此忌惮我──诚然,殿下您可以将此当作我一面之辞,认定安提帕特是罪魁祸首也说不定是为一己之私或者推断错误。」阿尔西诺伊压低了声音,「殿下,支持您与亚历山大王子的人之中,是谁有这个难耐说动女祭司揭穿您的身分?我想您內心該有了答案。」

    奥林匹娅丝忽然想起安提帕特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腓力这件事我会处理。」

    安提帕特承诺要让腓力再对她生出情愫,接着她来到埃格城时──谣言、女祭司、她的真实身分及腓力因着她身分揭露、深怕她不再是他的妻子而再次动.情……这一切看似出于巧合,实则完全操控在一个人手中,安提帕特。

    安提帕特早已知道了她不是波吕希娜,也摸透了腓力的性格,因此借着皮拉之口达成了自己目的。不只马其顿人、她,甚至是腓力都被操纵在安提帕特手中。

    想透了这一切,奥林匹娅丝不免感到有些害怕。

    她对依然跪在地上的穆拉说:「起来吧。」

    阿尔西诺伊自然会意到奥林匹娅丝的意思,笑了,「殿下,我如今对您可没有任何威胁性,您不必将我当作仇人,相反的,如果您需要,我乐意成为您得力的助手──毕竟桑德拉终归是一个没读过甚么书的侍女,性格也太过专横自我了些。您想想,如果今日您不主动向腓力要求将我驱逐出培拉城,舆论该是更加向着您的。」

    奥林匹娅丝压下心中的异样,「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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