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是个被m号专案组隔离在外的一个词,做到唐玲玲的位置已是顶峰。上级顾念唐玲玲年轻经验不足,将其调离m号专案组,一同被调离的还有两个人——葛荟芸和郑钦。
他们三个在休养的一个月里把套近乎提上了工作日程,亏得王靖元是个亲善之人,还记得来医院看望郑钦。天降机会,就看有缘人懂不懂得把握了。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王靖元,除了单纯别无他选。这位王子尤其敬重一同和自己经历过生死的人,当与他们三个来往频繁后,当自己重组舰队急缺人手时,当他们有意无意透露出跟班的意愿后,他向父王要来了这三个人当副驾驶。
调令的送达意味着他们离目标又进了一步。深入王室,探取机密,至少对得起黄茵茵的死。一介女流尚有舍身取义之胆,国之幸也,民之敬也,亲友之悲也。黄茵茵留给王靖元的是悲痛和愧疚,更加坚定了王靖元戍守边关的决心,直到虫族覆灭或者自己阵亡。
到现在,王靖元还摆脱不掉忧郁哀伤的阴云,被人问起,他就说,生命里又一个女孩为他死了。婚姻家庭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还在郑钦面前调侃自己是“天煞孤星”,跟他有瓜葛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第一个是青梅竹马,某侍卫之女,读书年代约会时砸死在豆腐渣工程里了,而王靖元幸存;第二个是舰队里认识的,几年前一次小规模的战争中明捷号都被卷入一股神秘气流中,最后被发现落在帝国外的一颗小行星上,她就是失踪人员之一;第三个就是黄茵茵了,在一次舞会上是她主动搭讪的,多年避开异性的王靖元就这样心动了。
新的战舰一出炉,王靖元就毫不犹豫地赐了“达菲茵号”的名儿,三个字取自三个女孩姓名里的字,他对她们的怀念显而易见。
新战舰起飞第一天的仪式上,葛荟芸看着站在主席台上激昂演讲、庄重宣誓的王靖元,这样想到:他将来会是一个好丈夫的,不知道这份幸运会落到谁头上。银色的空军制服内含柔滑舒适的面料,熨帖地包着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分曲线,也包着葛荟芸对未来每一天的期待。
“来,这一杯敬我的新朋友们,愿我们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王靖元露出了久违了笑容,扬起头把深红的红酒一饮而尽。
葛荟芸忍住难闻的酒味勉强喝了一口,上下眼皮都紧紧贴成了好几块褶皱,表露出不会喝酒的属性。酸苦涩三味在口腔里鸡飞狗跳,葛荟芸恨不得拔枪崩了这三个狐朋狗友。
其他三人都举起了空酒杯,郑钦拿过了葛荟芸的酒杯说道:“我替他敬完这一杯吧。”他同样仰头张口,咕咚两下就喝完了,王靖元和唐玲玲都拍手夸他好酒量。
哎呀,那杯是自己喝过的呀。因为这个葛荟芸红起了脸,被人问道就说是会场里暖气太足了。可是她像其他女性一样,都穿着清凉的晚礼服。其实,她应该说是不胜酒量的,只是一紧张胡乱套了个蹩脚的理由。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就要被我们利用了。”晚宴过后,葛荟芸倚着玻璃欣赏太空的星光璀璨。葛荟芸敬王靖元是个爱民如子、英勇善战的好王子,更敬他是个痴情种,敬他却又利用他,这样矛盾的心理让葛荟芸惆怅不堪。哎,要怪都怪战争吧。说来这虫族也怪,这个时空里的人类早在五百年前活动范围就扩大了整个银河系,而虫族像是一百年前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一经公布就是占领五个星座、数量多达万亿的“魔鬼种族”。葛荟芸怀疑,人类早就发现了虫族的存在,只是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才被公开的。
“黄茵茵早就这么干了。皇室隐瞒的事真有重要以至于值得自己去死?”郑钦站在葛荟芸旁边抖腿,西装外套随便丢在旁边的台子上,领带就放在西装上,衬衣上还开了两个口子,隐约露出玲珑精致的锁骨。葛荟芸斜了斜眼,恨不得钻到他衬衣里去看。
“她不仅为她的心愿死的。”唐玲玲低头看着疯长的指甲说道,“更是为了我们。如果她不死,我们和她的来往准会让上头怀疑我们泄密。还好她死前把该说的都说了。也无憾了。”她捏起拳头藏起了指甲,感受指甲掐入掌心的感觉,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每次说起黄茵茵他都无限愧疚。如果那天他不追上黄茵茵的飞船,或许黄茵茵不会死。或者,如果那天他抓住黄茵茵的手不让她走入岔道或许她没机会接触到自爆系统。世上没有如果,每天都是没有彩排的直播。那种情况下,成百上千的虫子占领的战舰正驶向旅游之星,各方面机能被破坏,还没有人能来炸掉战舰,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手动启动自爆系统。而黄茵茵默默担起了这个责任。
这几天,他们都旁敲侧击过,二王子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口风很紧。现在他们不敢从他入手了,怕被他怀疑。
葛荟芸他们虽然一直接受的是陆军训练,但飞行技术还是有一定底子的。一个月的岗前培训很快就圆满结束了,三人齐刷刷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跟随王靖元开着隶属于第一宇宙军事基地的达菲茵号战舰遨游宇宙。
过年的时候,三个人又被齐刷刷地放了假,难道是对新人的优待?想着大多数牺牲和家人团聚时间坚守岗位的战士们,葛荟芸略略有些惭愧。不过,远道而来的父母一声声“心肝宝贝儿”吹散了那份惭愧,把葛荟芸这个大孩子融入了甜甜的家庭温馨中。可是,众所周知,过年有三害:父母催婚,亲戚八卦,熊海捣乱。
葛荟芸三招全中,当被亲戚们问及对象的时候,她自然而然想到了郑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都没正式告过白,虽然那家伙天天找自己聊天,隔三差五约自己玩,还时不时下血本购买精致小礼物。葛荟芸推辞了那些太过贵重的礼物,说到底就是拿人家的手短,人家还没给自己确定一个合理身份呢。对外都只说是好哥们,出生入死的好哥们。
唐玲玲那边情况也是如此,只有更糟糕,因为她都二十八岁了。她二伯更是化身女大当婚的“传教士”,谈古论今,妙语连珠,拉得一帮“教徒”上阵车轮战术,猛如复读机,势如破竹,半小时攻下唐玲玲的沉默寡言的围墙。
唐玲玲翘起二郎腿,灯影重重间,酒杯举到眼前,敬了长辈们一杯,带着逢场作戏的笑说道:“随意。”众人放下酒杯,洗耳恭听。唐玲玲十指交叉抱拳抵着下唇,表达了自己的疑虑:“典当街房屋又破又错乱的,怎么还不拆迁啊?”
“这是市政府的事啊。”
“对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七大姑八大姨笑她闲事管上天了。唐玲玲冷冷置一句:“那我还没结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一根鸭舌头在牙尖咔嚓而断,咸鲜爽脆的美味沁入脾胃。全场在唐玲玲得意的微笑里默然起怒意。不识趣的二伯第四次问道:“孩子啊,你现在在部队里每个月能拿多少钱啊?”
“自我感觉拿得不多,要不二伯你给我点钱?”
二伯浑身不自在,抖着手给自己斟满了酒。整桌人敢怒不敢言,最能也最想教训唐玲玲的人也唯有哀叹向天。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都是为了子女好嘛,子女不领情都是当爸当妈的不对喽。饭桌上,话题又回到了不痛不痒的房价物价、电视剧上了。
郑钦出生书香门第,学富五车的一对教师老夫妻常跟郑钦这个独子讨论人生哲理、文学书籍等高深问题。郑钦虽没有那么高的学识,但最喜欢听父母讲道理。又长了一岁的他还是会像小学生一样静静聆听,主要因为父母的言传身教脱离了学校里心灵鸡汤似的矫揉造作之风。然而可悲的是,他父母一站在讲台上就变身熬制鸡汤的心灵厨师。
郑钦的新家里,书房还没布置,父母几乎像押解犯人一样把郑钦压到家具市场挑了几件像样的家具回来。其实他父母给他置办一套房子并附带后续装修是绰绰有余的,但早早踏上社会的郑钦最不想再花父母的钱了。虽不至于被冠上“啃老族”的骂名,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独立性会因父母的支援而被削弱,这样的帮助很可能会上瘾。天哪,这简直就是噩梦。
“那天啊,我和几个朋友穿梭在巨大的战舰里,走到这头没人,走到那头就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骨了。”郑钦像讲故事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明捷号报废前的一些经历,“我们只好闷头向前走,也不知道穿过了几道舱门,突然就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而且越来越靠近自己。等我们往回走了几步后,那声音又没了。我们正纳闷呢,头顶上砰的一声像是天花板要掉下来似的,我差点摔倒了呢。”
咚咚咚——天花板噪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说到兴头上的郑钦,而且烦人的声音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还要愈演愈烈,像擂擂战鼓。职业缘故,郑钦自动在脑海里播放了与虫族激战的画面。
过年热闹一点也是常理嘛,他清清嗓子,继续投入说书先生的气质中。
砰——这楼上难不成爆了炸/弹啊?吓得郑妈妈捂着心口往郑爸爸怀里缩了缩,郑钦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咚咚咚的声音还是不停,感觉楼上集体跳踢踏舞,忍无可忍的郑钦扒开窗户,仰天怒吼道:“喂——楼上的,拜托你们有点公德心好吗?不知道安静两个字怎么写吗?你当别人的耳朵的是你老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吗?”郑钦背倚窗台,竭力伸着手臂,一指向天的姿势像是要戳破楼上的地板一样。
两分钟后,郑钦的家门被敲开了,郑钦前去应门。门外气质清冷的女子说道;“老婆就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