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中光影晦暗,仅有的一寸光芒也总是明灭不定。
请问这说明了什么?
答:渲染了悲凉的气氛,烘托了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奠定了凄凉的感情基调……
狱友的表情看上去嘲讽力满点。
而我脸上的表情汇集成一行大写的字。
你仿佛在逗我。
好吧,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你特喵的就是在逗我!
怎么有人这么无聊,看我哭很好玩儿么?
我原本对殷九九的怨气立刻都转移到了此人身上。
我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地找东西。
等宝宝找到万/能/钥/匙的,宝宝一定要冲过去把你的腿打折!
……
然而,我没找着。
那人含笑看着我。
我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脱鞋翻衣兜解腰带,行为举止何止一个不文明,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女流氓。
然而,该找的东西我还是没找着。
说不定跟混血儿一路风驰电掣的时候掉在了哪里。
真可惜。
我蔫了,只能怒视那人一眼。
谁知,他悠然探手入怀,捻出一样东西在我眼前又晃了晃。
……
!!!
他手里正是我遍寻全身都没有找到的万/能/钥/匙。
我的眼睛想必瞪的像铜铃。
他与我接触不过只有昨天那一下,他到底从我身上摸走了多少东西?
我来不及与他理论,慌忙去检查我身上的其它东西。
正在手忙脚乱之间,却听得他出声说道。
“不用检查了,就这两样而已,没有别的了我保证。”
他的语气满是戏谑。
我:“……”
“这个也暂时交给我保管吧,反正我们现在都不适合出去。”
我却根本没听进去他保管不保管的话,满脑子都回想着被偷了东西这件事。
两样?
而已?
我看他的眼神想必非常复杂。
“你是不是江湖人称‘妙手公子’之类的神偷?”我问,“要么就是哪来的大盗?”
不然为什么这种技巧掌握的这么好?
他“呵呵”一笑。
“谢南歌,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有想象力。”他说,“不过,你倒是歪打正着地说中了一点,我能在这儿遇见你,确实是因为偷了东西。”
我一怔:“你偷了什么?”
他笑容不减。
“命。”
我一激灵,就听他接着说。
“我偷了一条命。”
我疑惑地看着他。
偷了命?
他的意思是,他杀了人么?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因为,我从没见过哪个杀了人的凶犯能像他这样云淡风轻悠然自得。
一个人的心理素质不可能好到这种程度,即使他精神分裂到丧心病狂,他也不会如此坦然。
我看着他,突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猜想,仿佛只需要一丁点儿提示,就能抓住事实的真相……
可偏偏,就这么失之交臂。
我在暗处观察他的表情。
他分明看得懂我眼中的疑惑,却丝毫没有想要跟我解释的意思,神色如常的坐在黑暗里。
我盯着他的脸,露出一种防备的表情慢慢坐下。
他不以为意,也不觉得我对他的防备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谢南歌,我发现,现在的你真单纯……”
单纯是什么鬼……
我一脸黑线,看了看他的脸,又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立刻回过味儿来,瞬间炸了毛。
什么单纯。
潜台词就是好骗!
喵的!
他八成又在骗我!
我怒目而视:“骗我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啊。”他耸耸肩,“但是反正我也无聊。”
……所以我被充当了调剂生活的道具吗?
我一脸黑云压城:“我记住你了。”
面对我的威胁,他倒是无所谓地挑挑眉。
“很好,记住所有人都会骗你,这一点很重要。”他说,“单纯总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你所面对的疆场,从来都非死即伤。”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严肃的一句话,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倒是从一而终地冷静,一翻身,彻底地背对我,裹进了我初见他时那块脏兮兮的布匹里。
“休息吧。”他说,“心平气和的等待不会太漫长。”
他说完,整个监狱都陷入了一种无边的死寂。
我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是看着那个背影,我硬生生地把所有疑问都憋回了肚子里。
我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说的是对的。
重生以来,我自以为强大又精明。
而实际上,我依然冒傻气而单纯。
太容易相信人。
太容易被人欺。
早就忘记了从上辈子就该学会的一句话。
人生在世,唯一能相信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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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托着下巴坐在一片黑暗里,把前前后后的很多事情重新思考了许久。
这座监牢我硬闯的话,也许不是没有机会出去。
但是,我决定跟自己赌一把。
我隐约有一种直觉。
在我疯疯癫癫乐乐呵呵地闯天/涯时,有什么与我有关,但是并没有让我察觉的东西在暗中无声的进行,甚至连当初师父的留书出走都透着蹊跷。
虽然这些怀疑猜测都是毫无根据的。
但是,外面铺天盖地通缉我的命令不是假的,之前有人趁夜要来杀我抑或是抢夺我的东西也不是假的。
我单枪匹马,贸然出现在京城的话,等着我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罗地网。
相比之下,如今的牢狱之中,反而是谁都想不到又谁都找不到的安全之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出去。
这些问题我反反复复思考了很久,我最终想通了。
我决定,我要待在牢里。
我倒要看看,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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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监牢里的生活是暗无天日的,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听说有一种训练叫做心理剥离。
说得很高端很玄,实际上就是把人关进小黑屋,然后考验人在小黑屋里的耐受力。
我以前是个宅女,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的时候嗤之以鼻。
心说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么。
容易。
只可惜,我如今睡觉天天被老鼠骚扰,吃饭从来都吃不饱。
我哀怨的像个怨妇。
除此之外还有更糟的,我发现,孤独寂寞才是摧毁人类心灵防线的最强武器。
幸好,我还有个不知道该被称为骗子还是该被称为小偷的狱友时不时地跟我聊聊天,这才避免了我最终精神失常的结局。
而且,我现在的个人卫生状况,也挺堪忧的。
我抻着胳膊扭着身子凑到隔开我跟狱友的栅栏前,抓耳挠腮一般的不安。
“快点……给我挠挠后背。”
狱友一贯云淡风轻的脸颇有彻底黑掉的趋势,皱着眉,非常敷衍地伸手挠了两下,权当应付差事。
我十二分的不满意,瞪他一眼,凶巴巴道:“用点儿力你会死吗?”
他声音阴森:“真该让西戎的那群白痴弄死你。”
这几天,我和他聊过很多。
我才知道,我放走的那个西戎人大概还是个挺麻烦的角色。虽然他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具体身份,但是我和狱友通过很多细节,断定他是西戎贵族;而西戎贵族之中,只有曾经的西戎三世子迎娶过大昱送去和亲的宗室女,这才会生出来那个人这样的混血儿。
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混血儿帅哥与如今的西戎王,算是堂兄弟。
只是不知道他一个西戎贵族,怎么会变成大昱的阶下囚。
更不知道他到底要那朵精巧的雕花究竟有什么用。
听到狱友如此言论,我翻了个白眼儿,对于这种威胁充耳不闻。
“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不得不跟我共建和谐社会的样子。”
狱友闻言重重的给了我一爪子。
我一声痛呼,勃然大怒:“你想死吗?”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你可以试试。”
我瞪他。
虽然我心里也知道,我多半儿是打不过他的。
但是嘴炮而已嘛,又不交税,又不犯法,逞一时口舌之快总比处处认怂让我舒心。
反正他也不能冲过我的囚室来打我,我打定了主意耍赖他也不能耐我何。
监牢之中不辨日夜,一梦一醒之间就是一日光阴。
我伸手扒开草堆,草堆下隐藏的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正”字,这是我们计算时日的唯一方法。
不见得准确,却也勉强能有个概念。
除去我跟西戎人纠缠不清的那兵荒马乱的一夜,这已经是我入狱的第三十天。
整整一月。
这一个月中我一次也没有被提审,狱友也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劫囚事件导致马屁官儿乌纱不保了,还是因为我们被选择性遗忘了,除了监牢之中如此糟糕的环境外,我简直像在修身养性。
我一边儿划拉着正字,一边将手伸过去戳狱友的胳膊。
“喂,已经一个月了。”
狱友被我戳的不耐烦,冷哼一声,闭上眼往后边儿一靠,躲开了。
我对他的嫌弃根本都不放在心上,正要揶揄他两句,却突然听得外面一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狱友猛然睁眼,突然转向我,无声的用唇形示意我:来了。
我一头雾水。
只见两排手持长/枪的兵勇已经转过弯直奔我们这里的囚室,一开门就把狱友抓了出去。
他全无身手一样,完全不反抗。
我站起来,正要说话,纠结收到了他眼神中的无限警告。
所有的问题都被我原个儿咽了回去。
正要坐回去,却见另外两个兵勇径直走到我的囚室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哗啦一声打开了锁,一左一右,把我整个人也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