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珏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洗漱了一番,换了一件干净的雪白长衫,就要出去。
恒王妃却让身边的丫头来叫他用早膳。
林珏本不想去的,陈令如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他很是厌烦。
可是母妃有命,他也不好反对。
再者,这几日都没好好地陪陪母妃,身为儿子,他觉得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于是,他转脚就跟着丫头去了恒王妃的正院。
还未进内,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还有母妃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
他知道,陈令如肯定是在母妃面前哭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解决。
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陈家舅舅和母妃一直有意撮合他们两个,陈令如也对自己一直倾心,林珏不是不知道。
以前他没有遇到锦心,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从未想过自己的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
可是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经的的确确喜欢上了罗锦心,这辈子就想和她一起白首到老。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他就不能再让母妃和表妹她们误会下去了。
于是,他挑了帘子进了屋。
迎面的屏风后,恒王妃正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令如,好言安慰着,“……你表哥那是还不晓得你的好!他一个男人家,这些年都在边关出生入死,哪里知道什么女人才是好女人?不免被那狐媚子给迷惑了眼,等我再好好说说他,他就明白过来了。”
“母妃,我大了。这些事情怎能不懂?”林珏被他母妃这不着调的话给气得头疼不止。
他就算这些年都驻守在边关,也是个正常男人啊?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女人才是好女人?
难道在母妃眼里,这等心地阴险、嫉妒泛滥、小肚鸡肠的女人,才是好女人不成?
接触过罗锦心几次,虽然那女子冷言冷语,性情淡漠疏远,但他从未在她嘴里听过她骂别人一句“狐媚子”、“贱人”的话!
反倒是这些标榜自己世家出身的女人。个个穿着华丽的衣着。戴着名贵的首饰,一副高贵矜持的样子,嘴里动不动就去骂一个孤女。
罗锦心碍着她们什么了?
她要是不生着那般容貌。不拥有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估计这些女人连理都不会理她!
明明嫉妒心泛滥,还非要把别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样的女人,就是所谓的好女人吗?
恒王妃不防林珏就在身后。还听了她的话去。
不仅听了她的话去,还敢犟嘴了?
她不由气恼上来。指着林珏就骂起来,“死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把母妃放在眼里了?看看你做的好事儿。你表妹都被你欺负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赶紧给她赔礼道歉?”
本来想陪母妃好好地用一顿膳的,如今林珏只能忍着母妃的咆哮。气都气饱了。
看着陈令如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他就不由得想起罗锦心来。
她是那样地坚强。那样地冷静。
都被外祖家给赶出来了,依然一脸平静。
要是换做别的女人,是不是得抱着对她心仪的男子一顿嚎哭啊?是不是得把外祖家的人骂得死去活来啊?
可她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来,仿佛这世间再难的事情都不会撼动她一分!
陈令如此刻在他眼里,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讨不到糖,就找大人哭鼻子。
他将来的妻子,是要跟他同甘共苦一辈子的,可不是动不动就想把他死死控制在手心里,一旦得不到满足就哭得昏天黑地的女人!
母妃说他欺负她?
他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
他不就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吗?
这就不行了?
这就难过伤心要死要活了?
怎么不想想在张口就骂人时,别人的感受呢?
一肚子的怒火,让林珏也没有用膳的心思了。
他也不坐,只直直地站在恒王妃身侧,冷哼道,“表妹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在后花园子里,都要做儿子的女人了,儿子还能欺负得了她?”
那会子,可不见她哭得这般惊天动地啊。
“什么?你说什么?”恒王妃一下子愣住了,本来抚着陈令如那一头墨发的手也僵住了。
正哭得伤心欲绝的陈令如也忽然住了声,一骨碌从恒王妃怀里爬起来,瞪着一双红通通的水眸直直地看着林珏,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这才不过一刻,表妹难道真的忘了?”林珏不介意让陈令如清醒清醒,一个姑娘家,那样过分的话都说出来了,就别怪他不替她藏着掖着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当然,他也不至于想去毁了一个姑娘的闺誉,可是这一切,都是陈令如逼着他的。
他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而且,他也确保,这话也只有自己母妃知道,断不会外传的。
“阿如,你真的跟你表哥这样说?”恒王妃看着自己那一脸狼狈的侄女,问得很是小心翼翼。
虽然心里已经把陈令如当成了自己的儿媳,但毕竟这两个人的事儿还未过了明面儿,阿如这般说,也太不矜持自重了吧?
时人最重女子贞洁。
在婚前,一个女子这般大胆,即使没做出实事,这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陈令如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当时也是一时情急而已,她没料到林珏竟然就当着姑妈的面说了出来。
在恒王妃的盯视下,她心里如小鹿般乱撞。
却不敢对视上林珏那一双冷光大盛的眼睛,只是小声地否认,“姑妈,我怎么会那么说?表哥骗你玩的。”
自己儿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恒王妃还是有数的。
见陈令如涨红了脸,眼神躲闪,她就知道这事儿多半是真的了。
可侄女的脸面,她也不能不顾,只得话赶话地嗔着林珏,“瞎说什么?她可是你表妹,将来要做恒王世子妃的人!”
恒王妃就算明知道儿子说的是真话。也不肯歇了撮合两人的心。话里话外的还得敲打林珏一番。
林珏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下决心今儿要把这事儿解决了。
锦心一人住在外面。他很不放心。就算送了她一处宅子,也不能保证天天能守护着她。
何况,太子和诚亲王世子那面,也都虎视眈眈的。自己若是慢一步,让他们抢了先。可就麻烦了。
“母妃,儿子什么时候答应过让表妹做恒王世子妃了?”林珏不冷不热地看着恒王妃,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更不去看陈令如由红到白由白到红的脸。
“你说什么?”恒王妃知道儿子心里有喜欢的女人。但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子馋嘴猫儿一样图个新鲜罢了。
如今听儿子这么说来,她倒是怔住了。
看来。那小贱人颇有些手段啊!
恒王妃的脸色黑下来,瞪着一双酷似林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儿子,“珏儿,你没开玩笑吧?你表妹可是母妃从小看到大的,你舅舅对你如对亲儿子一样,这样的亲事,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
林珏不语,任由恒王妃在那儿低声嘶喊着。
是的,他没有不满,这样人家,这样门第,配他恒王世子也不算辱没了。
只是,他对陈令如,仅仅是兄妹的感情,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情分。
这要他,怎么娶她?怎么把她当作妻子?
“珏儿,你父王死得早,母妃拉扯着你们姐弟,这么多年容易吗?为何你就不为母妃想想?”
恒王妃又使出了杀手锏,这一招,以往都是百发百中。
只要她一哭,只要她提到恒王,儿子那颗心就软了,有天大的事情,也都化解了。
林珏痛苦地看着母妃满面泪痕,字字锥心泣血地问着他,他的心都要碎了。
虽然母妃说的有些夸大事实,父王死的那一年,姐姐已经成为东宫太子妃,他也提刀上了沙场,可是他不能否认,母妃这么些年,过得的确很苦。
他不在身边尽孝,姐姐又嫁给太子,父王没了,这偌大的府邸,母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让一向过着优渥舒适日子倍受父王疼宠的母妃怎么受得了?
但是,该孝顺他会孝顺,该让母妃开心,他也做到了。若是母妃想拿他的婚姻大事做伐,那是万万不可的。
娶妻不是给母妃娶的,是他一辈子要走到头的伴侣,他不会姑且!
“母妃,是儿子不孝,又惹您生气了。”林珏在恒王妃身边蹲下来,接过恒王妃身边的侍婢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拭去恒王妃面颊上的泪水。
望着儿子如此温柔如此孝顺,恒王妃收起了眼泪,颇感欣慰地笑了,“珏儿,只要你听母妃的话,母妃就不会哭,更不会生气!”
“儿子什么时候忤逆过母妃?”林珏扔过那条帕子,站起身来,看一眼已经住了哭的陈令如,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手。
恒王妃大喜,陈令如眼里也流露出喜色:看来还是姑妈的哭有用!
这么容易就让表哥答应了?
她坐直了身子,赶紧理了理哭得有些散乱的黑发,朝林珏露出甜甜一笑。
恒王妃更是喜上眉梢,当即就拍板,“这就让人告知你舅舅,咱们两家定个日子,就把你的亲事办了吧!”
“嗯,的确该办了。”林珏点头,负手而立,那挺拔清越的身影,看得陈令如一阵脸红心跳。
恒王妃一听这话,喜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就吩咐人,“来人!”
“母妃先别忙,听儿子把话说完。”
林珏上前扶着恒王妃的胳膊又把她安顿下来,“母妃,这婚姻大事儿可不能儿戏!”
“对对,哪里是儿戏?你看母妃不正要让人去请你舅舅吗?”
恒王妃喜滋滋地说着,看着儿子那俊朗的面孔,越发欢喜,“珏儿啊,你早日成亲,给母妃生个大胖孙子,到时候母妃也不至于老来寂寞!”
“是,孙子肯定会有的!”
林珏话里有话,听得恒王妃惊喜连连,心想儿子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疑,毕竟只要自己对儿子略说几句重话,儿子就会妥协的。
陈令如在一边听着他们母子说着话,脸上羞得红扑扑的,可心里却跟喝了蜜一样甜。
她时不时地偷溜一眼林珏,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侧颜,心里说不出的满意。
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人品,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既然这么说,还等什么?这就让人告诉你舅舅去!”
恒王妃急得又要叫人。
林珏却不紧不慢地止住了她,“母妃,舅舅迟早是要叫的,只是儿子想着如今先找媒人才是!”
“媒人还不是现成的?要紧的先把你舅舅喊来商量商量这事儿怎么操办!”
恒王妃不解地看着儿子,姑表兄妹,亲上加亲的,先得和自己亲弟弟敲定了,再找个媒人意思意思不就行了?
儿子为何这般执意?
林珏也不管他母妃误会成什么,只是说下去,“儿子还不知道人家的心意,总得先找媒人问清楚了再说,这不也显得咱们家重视人家?”
“你表妹的心意你还不知道?”恒王妃纳闷地看着陈令如,这不明摆着吗?
陈令如却有些感觉不妙,怎么越听越觉得表哥说的人不是她?
她由一开始的欢喜变成忐忑不安了。
“儿子什么时候说要问表妹的心意了?”林珏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母妃。
是她们要误会的,他打一开始跟她们说的就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对,你表妹害羞,还是别问了。哈哈。”恒王妃拍拍有些焦躁插不上嘴的陈令如,笑了两声。
“那既然母妃没什么意见,儿子就找媒人去了。”林珏也不想多话,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恒王妃急忙喊住他,“珏儿,吃了饭再去。你舅舅那儿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是自然,舅舅只管等着喝外甥的喜酒好了。”林珏回头笑了笑,却不想留下吃饭。
恒王妃瞪了瞪眼,有些转不过脑子,“你舅舅嫁女儿自是不能来的,怎么还要喝你的喜酒?”
不等林珏说什么,恒王妃忽然一拍脑门,“是了,这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儿。你舅舅来了也使得,咱们就破个例,大家都热闹热闹!”
“自是要热闹一番的。”林珏抬腿跨过门槛,真心实意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