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桌旁,发着呆。
除了救人还是救人,可是谁来救她师父。
她师父失踪十日有余了。
顾北丘问道:“你这回的方子,可是真的?”
方东绫脸一沉,白了他一眼正要发作,又被常渊拦住。
“没想到缈音宫竟有如此野心。”
方东绫看了一眼常渊,这话题扭转的也太生硬了吧。称霸武林,哪个江湖门派没有这个想法。
他们三人方才被引着见了醉矣谷的谷主。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却被剧毒缠身折磨的几乎没了人形,身形消瘦只剩下骨架,脸色乌青,眼睑之下两团黑色的乌云。说话对他已经是极难的事了,一个字未吐出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人在摇摆中几欲散架。
而那曾剑指她的男子一脸沉痛,描述了前些日子试剑大会的情景。醉矣居士初入江湖,一心向铲除江湖邪道,首当其冲的便是缈音宫。于是便将醉矣谷开辟在此处,时刻注意着缈音宫的动向,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在江湖上发布了醉矣老人的青龙帖,想在试剑大会共商除邪大计。不想醉矣谷早就引起了缈音宫的注意,缈音宫中人收买了谷中一弟子,醉矣谷中的弟子许多是新招来的,并不算可靠之人。那弟子将试剑大会一事和盘托出,那缈音宫人便早有准备,将此事宣扬出去,并在诛铘谷设下了埋伏。
缈音宫的埋伏,自然不是单纯针对醉矣谷的。他们只是想趁着此次几乎全部的江湖门派都派出了精干力量,想将他们一举歼灭,布下了毒阵,就算那些人士能破的阵法,日后也得受着毒物的控制,为缈音宫所用。
幸这醉矣居士早些发现了,但时日太短,他虽破了毒阵却仍旧受了伤。其后强忍着痛楚,在试剑大会大败缈音宫少主,缈音宫中人便着急着护送少主寻医,方使得这试剑大会上没有再出其他的差错。可是除邪大计自然是搁下了,江湖人士看了场比武大会就散了,醉矣居士回谷后不久便毒发,病痛缠身,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样想来,缈音宫是发现了用毒伤人事半功倍,而毒王擅长使毒不好控制,所以抓我师父去研制毒物?”
缈音宫此次用毒之诡之多,也大概证明了他们的猜想。
常渊点点头:“那少主受的伤也不轻,缈音宫如此着急,估计与这也有关系。”
听到此言,方东绫瞪了一旁的男子一眼。
若不是他们搞什么试剑大会,打伤了那少主,缈音宫也不至于那么着急要寻找医圣。按这时日来算,宣武堂肯定可以提前找到医圣,这样缈音宫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这醉矣居士的想法倒也是清新脱俗,跑到敌人的地盘里谋划着除敌之策,辛辛苦苦跑了一圈,中了毒回家,全江湖的人还莫名其妙地为着这个搞砸的试剑大会喝彩。
好在这醉矣居士中的毒虽然可怖,却并非什么新研制的毒物,而是她曾在医圣手札中见到的一种毒的改制,稍稍改了方子再加以疗养便能医好,只是血脉中或许会留有残毒,若是需要催动内力时或有所桎梏。不过据她所知,幻术并不怎么用内力的,作为醉矣老人的传人,这醉矣居士还是可以继续为他的除邪大计发光发热的。
而据说那缈音宫少主受的皆是实打实的内伤,若是伤及五脏,后果实际上是比这毒还严重的多。医者仁心,凡患必医。想必师父也已经将他治的差不多了。只是,循医派的人是不会沾毒的,也不知道缈音宫会用什么法子来威逼师父。最怕的是他们拿师兄和枢伯的性命要挟师父,以这邪教的心狠手辣,师兄三人定是不好过的。
男子虽不明所以,却仍旧一脸感激地立于一旁:“醉矣谷中人曾前去探过虚实,缈音宫现在以毒阵护己,想必是早有用毒高手相助。我谷众人未能进去。若是几位想要救出被困之人,必要先破了这毒阵。”
他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这阵法是常渊所擅,但是,这毒,方东绫这个半吊子也未必能帮得了他们许多。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头问:“你们可识得这阵法?”
那男子差人拿来一副画,画中便是醉矣谷中人绘制的阵法图:“这阵法最难破的地方就是毒气缭绕,阵中的花草树木皆是假的,且那毒气高数丈,我等见到有鸟飞进阵中,不一会就死了。谷中并无解毒高手,这宜州也没有人敢来招惹缈音宫,我们寻不到愿意相助的人,所以才这样束手无策。”
常渊与顾北丘认真地看着阵法,面上并无难色,大约是这阵法对他们不算难解。问题仍旧在毒上。
方东绫好像想起了什么,拿出锦囊,翻查一番,摸出了一个瓶子:“这个是我在毒王斋拿到的,听说是他们提取毒物前服食的药物,可能有防毒之效吧?毕竟毒王斋研制的毒物都不是什么一般的毒。”
常渊颔首,正要伸手去接之时,只听顾北丘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毒王有给你此物?”
一阵沉默。
岂止是没给此物,毒王根本什么都没给她,还向她要了个人情。
方东绫讪笑:“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英雄,莫问出处,这神药啊,自然是有缘人得之。”
常渊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方姑娘,这笔账当记否?”
在宣武堂的人面前犯案,是想多蹲几天牢?
她尴尬地笑:“你们不要在这里纠缠了,这素问谷的东西,当然素问谷弟子共享之!”
救人真难,为了救人,她已经赔了好多东西上去了!
顾北丘道:“若真是如你所说,自然此药可助我们。但只怕,毒王是故意给你的。”
她一惊,忙打开药瓶,瓶内有数十个黑色药丸,她倒出三粒于掌心上。
气味,没有异常。
她的手在桌上熟练的操作起来,拿起了一把匕首将药丸切开,头也不抬地向男子要了一小坛水与三只老鼠。细细研究了被切开的药丸,并无异常,又将两粒药丸分别倒入两个杯中,用发钗一端细细捣烂,分别用冷水和热水泡之。待这药物溶于水后,用银钗试了,并无反应。谷中人一脸嫌恶地抓来三只老鼠,她以手帕隔着,分别将三粒药丸喂给了三只老鼠。老鼠并无反应。
她又要求这三只老鼠分笼装着,到了缈音宫毒阵再一试药物是否有用。
常渊疑惑道:“为何要用老鼠?”
方东绫面上惑色更浓:“不用老鼠,用猫用狗你们舍得吗?”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为老鼠求情的。
常渊语噎,摇了摇头,又问:“为何要用三颗?这冷水热水有区别吗?”
方东绫也跟着摇了摇头,认真道:“区别倒是不大,可我方才顺手就倒出了三粒,又不能平白地扔掉一粒药,只能都用上了。”
“……”
常渊苦笑着不再说话。
她继续道:“我们还是出发吧,这三只老鼠还生龙活虎的,总不能一直干坐着等他们死吧。”她又转过去瞪了顾北丘一眼,道:“你这人真多疑!害我又浪费三颗药丸!”
顾北丘不屑:“那么多药丸,你也未必能用上几粒。”
她怒目相视:“谁说的,行走江湖,这点防身的药怎么能没有呢!”
顾北丘一挑眉:“你放心,宣武堂的大牢里,从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