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方?”顾北丘冷冷地看着方东绫。
她恨恨地点点头。原先以为和羽蓝常渊交好还可以免去被捆绑的痛苦,于是她才那么大费唇舌地与他们聊天,谁知道,她刚在驿馆吃完早饭,常渊也满面春风的邀请她上马,待她一上马,顾北丘却也立马跟上来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拿来一条长布,将她的嘴封住,又将她上身裹了几层,连已经扎住的手也不放过。
常渊这个骗子!
顾北丘十分不喜她,与她稍坐远了一些,她本来也就不屑于和他打交道,硬是直着腰板在马鞍上坐了一整天。顾北丘嫌她麻烦,连午饭都不肯让她下马吃,还好平信给她送来了个包子,可是真的只有一个。
这都是阴谋,他们一定是想饿晕她,让她在师父那里无法喊冤!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
他们一行已进入了琼州,医圣居于隐逸之处,这一路并不好走,许多岔路,若是外人定要费许些周折才能进山,方东绫用被困得和粽子一样的双手为他们指路,时不时转头瞪顾北丘一眼,见对方一点回应都不愿给她,又再转身瞪常渊,常渊倒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时而和羽蓝说笑两句,装作没看见她。方东绫又是一气,手肘向顾北丘腰间撞去。
顾北丘自是轻松闪开,冷冷地看着她。
她怕什么,反正都到了她的地盘,他们想找到师父就一定要她来指路,总不能让她走着指路吧,这股气,必须出。
“清平堂?”
拿清平堂来威胁她?搞笑,这是她的地盘,难道她不会跑啊。
“你觉得你的轻功怎么样。”顾北丘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理她。
作为一个飞贼,不,义侠,她一直对她的轻功很自信,可是听他的口吻,似乎他早已摸透她的底细?
顾北丘其人,在江湖上其实是挺有名气的,她虽然很鄙视,但也不得不承认。从两年前她开始行走江湖,就听说五川大陆一共有五块剑圣牌,他手上就有一块。剑圣牌是剑圣见到认可的用剑高手才会发的,这么多年来,大陆上就那么几代剑圣,被认可的人也就这么几个,还包括已逝的高人,可见剑圣牌多珍贵了。
但她实在想不通,顾北丘怎么可能会被人认可,且不论他武功如何,整天一副臭脸,剑圣牌在他手里一定过得很苦!
既然上天注定让她方东绫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还遇见了这些人,也许,就是想让她来解救这块剑圣牌的吧?
顾北丘的眼角扫到方东绫看向他的眼神,右眼皮不禁跳了跳。
他在宣武堂任职多年,查案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么烦人粗鲁的女子……也是见过的。常渊师兄刻意留着她,也不知有什么意图,还诓他来看着她,他就把她捆得严严实实的,初时她还动不动转过来瞪他几眼,现在,却好像在谋划着什么,眼里都是得意的笑,连看他的眼神都……让他有种正在被算计的感觉。
他眉头一皱,就把她嘴上的布条扯下,道:“你在谋划什么?”
方东绫也是一愣,她的侧脸对着顾北丘,嘴角的笑来不及收回,僵住了。又转过头看着他,一脸苦笑:“没有啊,今天天气不错嘛……”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天色就暗了下来。
顾北丘的脸色一冷,回头示意常渊加速队伍前进的速度。
方东绫也是彻底傻了,鬼知道怎么她一说完就变天了。她又不是周国的大祭司,哪里学会过召雨的本事。他们刚离开驿馆,这一路经过了两个村庄,在她的记忆里,下一个可以投宿的地方还怪远的,而这雨也似乎越下越大了。
“我们把刘辉赶下来躲在马车里避雨吧。”她正色道。
“要赶也是赶你。”
方东绫语噎,想着,若是能逃离,淋点雨也罢了,便道:“赶我……赶我也可以,我不介意为你们牺牲一下的。”
他冷笑:“绑在马车外?”
她正色:“我记得前方好像有个破庙,诶,你看到了吗?”
怎一个破字了得。
常渊好心地将捆着她的布解开,她倒是还要好好谢谢顾北丘,因为这布,她只是湿了头发和裙摆,常羽蓝套着从平信身上扒下来的外衣,一脸苦色的抱怨:“平信,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臭啊。”
平信打了个哈哈,瞪了一眼刘辉。
若不是厅中有一个雕像,说这地方是庙,简直是抬举了。厅门被砍得零碎,破落地倒在地上,厅内没有一张桌椅,地上堆着两床打着布丁发黑的被,从被上的开口只见到稀稀拉拉的糙棉,还有许多稻草,大概是曾在此处寄宿的人收集的,墙柱上的漆脱落了许多,显得十分斑驳。
雕像年久失修,已看不清模样,但看身形应该是一个女子。
雕像后有半面墙,隔出了内厅。在墙后有一处石台,成为整个厅内唯一可做桌子用的物件。内厅不大,有两个门,但与门相连之处只余荒凉,大概是曾经发生过地震之类,将房屋都震塌了,杂草从这些碎瓦残骸的间隙中钻出来。
多少年前,这里或许也曾香火鼎盛,信徒们虔诚地在此处祈愿,侍奉神明的僧徒在这里诵经论道。
这里的每一处都曾被视为神明之物,浸染着人们的期盼和尊重,现在却破败零散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接受着风雨的冲刷。
大概只有风雨与阳光,还没有忘记他们。
众人围着升起的火堆坐着,方东绫尴尬地笑了两声,这场面着实诡异,她还是不去掺合了,毕竟她是义侠,怎么可以和一群官兵坐在一起。
“方姑娘,你真不用将湿衣服换换吗?”常渊从里厅出来,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了眼刘辉,再看看羽蓝身上的衣服,脸上一副窒息的模样,急切地道:“不,不用了,这样挺好,怪水灵的……”
她的脚步慢慢向庙外移去。众人倒也不在意,外面雨势这么大,山路崎岖,要命的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逃走。
垫着这几日用来捆着她的布,她坐在庙外廊道的石栏上。琼州的天气阴晴不定,这她是早就领会过的,尽管每次和师兄一起入山采摘草药都是早去早归,避雨的装备也齐全,可还常常躲不过老天的洗礼。
三年前,她因涉世不深,武功也只算一般,根本逃不出那么多人的围攻,也是这样的大雨,倒在尸体中奄奄一息,雨冲刷着血,血也冲刷着雨。是赶路的师兄好心救了她,师父治好了她,还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
琼州应该是个让人安心的地方啊。
“你做什么!”
她只是目光一扫,却看到身后倚着庙门的顾北丘,他看着雨,听到她的质问才转过头来,向她走来,将手上的布向她扔去。
“头发。”见她狐疑的眼神,道:“师兄给的。”
她才放心地开始拆发饰,她行走江湖,也不会弄头发,只是简单地编了几道挽在身后。她道:“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还是你们常师兄好,你说你们常师兄人这么好,干嘛想不开当官,不然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和我闯荡江湖,五五分呀,实在不行六/四也行……”
顾北丘冷哼一声:“当贼?”
她白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的,什么贼不贼的。”她认真地用毛巾一下一下轻压着湿发,道:“我是侠好吗,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也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懂,尤其像你这种冷血的人怎么会懂这样伟大的事业,我还是自己去问常渊好了。我听说你们也是师兄弟啊,怎么性格会差这么多,也不想想我那几个师兄,那可是……”
顾北丘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庙内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这布我刚用过。”
“顾!北!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