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夜听到声音,立刻追了上来,一把将那小贼抓住。
小贼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如同一个乞丐。眼睛却很大很圆,盯着柳花明上下打量,也不害怕的模样,而是开口问道:“你名中有草木吗?”
柳花明一怔,点了点头:“有。”柳是树,即木,花是草的一种逆。
“你是柳花明小姐?”她眼中有了亮度鼷。
见柳花明再次点头,小女孩乐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有人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如果有个名字带草木的人回来,就将信交给她。”
“信?”柳花明伸手接过,看到上面留了暗府的标记。这是暗晋乘留给她的?
小女孩完成了任务就屁颠屁颠离开了,她大约是每天都来这里转转看看,地上哪儿又坑哪儿又石都非常清楚,几步就离开了营地。刘夜皱起了眉头,他视线扫过柳花明手中的信,见她已经打开,便看了一眼写信人的名字。这不看还要,一看整个人都僵住,那信的末尾,居然写着龙盘二王爷的大名——暗晋乘!
“你竟是叛徒!”柳花明还没有看完,就被刘夜一把打落了信,她看到他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你与龙盘二王爷暗中通信,是你把虞渊出卖的?!”
“你在胡说什么?我这是第一次收到他留下来的东西。”柳花明想解释。却见刘夜已经后退了几步:“别骗人了,你只是虞渊派到龙盘的一个细作,如果不是因为你背叛了虞渊,把虞渊出卖,当了贩国奴,他堂堂龙盘的二王爷怎么回给你留信?”
刘夜怒骂着,根本不听柳花明解释。他扭头从营地里逃了出去,柳花明怕他出事连忙追到桃花河边。
却看见刘夜转身而来。
他背对着汹涌的桃花河,那双干净剔透带着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如坠入寒雪,是说不出的冰冷。
“刘夜!”她的呼喊被涌动的河水吞没,刘夜直接跃入了水中,游向河的对面。
他这个疯子!九昭已经和龙盘有了协议,现在虞渊遍地都是九昭的人,他这般过去就是送死!虞渊现在已经不是国了,连殖民地都算不上,九昭的人若是抓了刘夜,处死的可能性比任何都大!
她必须救他,她必须将他救回来。
可是以她现在受伤的身躯根本没有办法追的上刘夜,如果要救,能和九昭谈判的……对了,还有暗晋乘!她可以找暗晋乘!
急急忙忙回到原处捡起地上的信纸,上面有暗晋乘给她的讯息。
暗晋乘当日在桃花河驻军七日,最终九昭使者与龙盘敲定协议,暗晋乘退兵到了峡口谷驻守。如今他应该仍身在峡口谷!很好,桃花河到峡口谷不过一天路程,她可以赶得上,可以救刘夜!
柳花明没有犹豫,收了信便立即出发。
此时,峡口谷的驻军正在整理粮仓里剩余的粮食。暗后卿从帐里跨了出来,修长的身躯在穿着盔甲的士兵中显得优雅俊儒:“晋乘已抵达江州了吗?那边旱情如何?”
“回陛下,王爷已差信使回禀,江州旱情严重,他需请多日时间整顿。”身边的一个侍卫回答道。
暗后卿点了点头:“如此,我们便先回都城吧。”
他转过身正欲回帐中下令带兵返回都城,却忽然听见一声马鸣从远处传来,刹那划破了天际。
暗后卿转过头,看见一少女从远方飞驰而来,黑发随风扬起,脚下的骏马在她的催促下一刻不停的朝着营地奔走。回转的身子微微停住,他就这样望着那赶来的少女,眼睛回归了暖意。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柳花明。
当距离越来越近,柳花明清晰的看到那个站在军帐前的男子并非暗晋乘,而是龙盘帝君暗后卿时,眼睛缓缓瞪大了起来,手中的缰绳一拉,让马逐渐减缓了速度。
暗后卿就这样站在讲距离她百步的距离,勾起嘴角对着她轻轻开口:“花明,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是你……王爷呢?”柳花明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语言,整个人僵住。
“江州大旱,朕派他前去处理。”暗后卿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却在望着她的时候,眼底盈出光泽,“晋乘说你失踪了,我很担心,一直在找你。”
说到她时,他转换了主语,不是称朕,而是称我。
柳花明已经停了下来,她没有上前,也没有下马……暗晋乘不在,没有人可以去九昭谈判,刘夜若是被抓,那定是必死无疑了。
“为何不下马,我命人在帐中为你倒茶。”一直以来,暗后卿都是有耐心的人,无论是对皇位,还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最开始对柳花明也一样。只是她总是与旁人不同,他怎么做,都隔着一道屏障。
甚至,宁愿信任暗晋乘,也不信任他。
柳花明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下了马。如今她是有求在先,以暗后卿的能力,救下刘夜完全不是问题,但前提是他愿意帮她。
可是柳花明并不确定,暗后卿是否会同意。她和他现在的关系本来就十分尴尬,暗后卿对外公布她是他的明妃,但她从未接过册封,还擅自逃出了皇宫,甚至为了摆脱追捕挟持过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此时出现在这里,恐怕已经被抓起来判个大逆不道、行刺造反的罪名了。
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了,暗后卿却没有怎么变化,依然俊美无比。他靠在椅上为柳花明斟茶,头上的青丝倾泻下来,遮挡住半边的娇容,阳光透过缝隙斜照到他的脸上,如白玉般,完美无暇:“你此次来,是有所求,对吗?”
柳花明一怔,她不知道暗后卿竟如此敏锐。沉默片刻,她觉得既然已经坐下来谈了,便把诉求说一说,无论帮不帮,都给一个答复:“嗯。我有一个朋友……去了虞渊地界。”
“是虞渊皇族?”若只是普通虞渊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柳花明点了点头:“是白虞派系,皇子刘夜。”
暗后卿能坐上这个位置,并不是白得的。他比旁人更心细,也能更抓住别人弱点。就像此时的柳花明,看着她好似并未多言,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表达了她的意思。她希望他能将那个叫刘夜的人救出来。
他不动声色,却每一句话都带了暗示:“虞渊已覆灭,皇子的存在似乎无关紧要了。”他仿佛在说,九昭是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的,但另一个意思是,反正也没什么用了,杀掉也是可以的吧?
柳花明心一惊,连手中的茶都捧不住了,她想开口求他,但一想到之前与他有过那些间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许久,才软软开口:“陛下,能帮我救救他吗?若他被九昭拿住,也许……会丢掉性命。”
她带着恳切和央求的目光落在暗后卿眼中变得格外明亮。他知道,柳花明一直不甘愿留在宫中为妃。倒不是她看不上那些荣华富贵,也不是觉得他不够好,而是她想要的,她所期望的是他给与不了的。这一点是暗后卿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感觉到的,阳光的、自由的,这是柳花明身上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东西。
他喜欢她的这种感觉,或许有一方面正是因为这些是他所缺少的。
“花明,我可以帮你。”暗后卿颤动了嘴唇,开出了条件,“但你从此以后要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让柳花明怔住,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了眼帘沉默下来。暗后卿也不急,就这么慢慢等着她,等她的答复。他像是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而柳花明,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她大约沉默了半刻钟的样子,终于缓缓点了头:“好。”
暗后卿有些动情,这样的柳花明她第一次见到,与以前那般坚硬咄咄不同,她更柔和了,也更怜人,他猜到也许是国家覆灭之后,她的心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就像那些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比不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总会更自信一些一样。
暗后卿说到便做到。原本打算回都城的他立刻拟旨派出前行使前去通知驻扎在虞渊的九昭皇子九龙城,说他会亲临一趟。
九龙城还觉得莫名其妙,这龙盘帝王怎么说风就是雨?而且来的如此仓促,前行使刚到,他后脚就要跟来,前后不超过半天。
前行使是快马加鞭赶去通知的,前后只用了半天时间,九龙城在前一天晚上抓到了虞渊皇子刘夜,与其他被囚禁的虞渊皇族关在一起,他一直忙着虞渊的事,这几天刚刚结束正打算带他们回九昭充奴,却被暗后卿来访一事绊住了脚。
“真是奇怪。”九龙城蹙着眉,他这是第一次与龙盘的帝君相见,自然不能含糊,便命人着手准备膳宴。
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等待的人不仅仅只是龙盘帝君,还有柳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