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暖关灯睡下后,舅舅舅妈夫妻两个回到自己的房间。舅妈轻轻地带上门,舅舅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香烟盒。
舅妈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香烟盒:“大半夜的还抽。”她又压低了声音,“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
“如果真要离,又哪是我们劝得了的。”舅舅说。
“是呀,当初说要结婚,我们不都是劝了又劝,她妈妈还哭了几次,结果还不是照样嫁了。”
“唉,离了,离了也好,她不说,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在那样的家庭,对一切肯定都只能忍气吞声了。”舅舅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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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积成一座小山。
秦暖的话让他太生气了,他幼稚?他懦弱?哼!当他在商场中跟人斡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走了,走了也好。
颜冬掐灭烟头上楼,主卧的门大开,颜冬走了进去。
除了自己犯胃病那次,秦暖从未进过他的书房,而他也从未主动进过主卧室。虽然自己好像在这里睡过两三次,但也从未仔细打量过主卧。粗略一看,主卧跟他住的书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一个清新,一个厚重,不过这似乎是一开始做室内装修时就设计好的。确切来说,这个房间,除了摆在桌上的秦暖和她父母的合照,看不出有任何秦暖一丁点的个人特质。或者说,这间房间就是因为住了秦暖才变成这样的,如同她的人一样:干净、规矩。
书桌的抽屉没有关上,似乎是走得匆忙的缘故。颜冬随手扒拉了一下抽屉,里面放了秦暖各种杂物。放在最外面的一本手掌大但纸页很厚的本子,摊开的页面上写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颜冬拿起来看,原来是一本记账本,上面都是一项项的日常开支,细碎到连每天买菜的钱都记在上面。颜冬心里暗笑,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连买了什么都要一笔笔记在上面。
颜冬将记账本丢回抽屉,并顺手拉上抽屉,走回书房蒙上被子睡觉。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费了他不少的心力,困意早已袭了上来。
第二天早上,在门口穿鞋时,颜冬发现门廊处躺着一个黑色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除了一些饼干面包外,还有一些蜡烛香火。颜冬用脚扫了扫,将它们扫到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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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昨晚受了寒风,还是一直压在心上的重负被卸下身体过于放松,秦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发了低烧。
秦暖问舅舅拿来药吃下后回到房间,昨晚没注意,这间房间里堆放了好几个箱子,有两个上面还写了自己的名字。秦暖很好奇,稍微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才想起来,原先的家因为自己结婚,把妈妈送到疗养院后就租出去了,所以一些杂物就寄放在舅舅这里。
一个箱子里是一些旧衣物,另一个则是一些杂物,里面有几本老相册。数码时代已经很少洗印相片了,里面的照片都有些年头了。
照片里的自己大多是十六七岁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留着土气的发型,穿着肥大的校服,但是眉眼之间都是笑意。而现在,同事都说她有时候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忧伤,坐在她旁边的小陈更是说她总爱无缘无故地叹气。
相册的最后一页,放的居然是她和颜冬的结婚照,当时秦暖将之视之为烫手山芋,拿到后将就将它压在抽屉的深处,她以为丢了,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被妈妈收了起来。
“秦暖,是不是你手机在响?”舅舅路过房间时问了一声。
还这是,秦暖赶紧拿起手机:“喂。”
“喂,秦暖,是我。”电话那头是黄妈的声音,“都快中午了,你和颜冬怎么还没有过来,打你们的电话还都不通,老先生已经很生气了。”
秦暖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从那个家里出来后,她完全放松了自己,以至于连每个周六都固定去颜舜那里的事都忘了。
“秦暖,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过来一趟吧,老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见到你们来,他会开心一点的。”
“黄妈,抱歉,昨晚我受了点风现在在发烧,身体不太舒服没法过去,你帮我跟爷爷说声对不起。
“给我!”电话那头传来颜舜的声音,“是秦暖吗?”
“是,爷爷。”虽然隔着话筒,但秦暖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绷直了。
“你生病了?”听到秦暖说话带着鼻音,颜舜问道。
“就是低烧。”秦暖感谢这场意外的低烧,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跟颜舜解释。
“颜冬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颜舜问。
“颜冬……他不在。”
“不在,他去哪了?”颜舜追问道。
“他……”秦暖脑袋中飞速地搜索着理由,“公司有点事。”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还没等秦暖说完“爷爷再见”,颜舜就挂了电话。看来他真的很生气。
手机恢复到主屏,秦暖一看,原来黄妈前前后后已经打了五六个电话了。其实换作以前,就算身体不太舒服,秦暖也会一定会到颜舜那里去的。然而,过了一夜,她发现自己变懒了。
星期天刚好就是舅舅的生日。早上,表哥和表嫂就带着小外甥来给舅舅庆祝生日。秦暖想送礼物给舅舅,才发现出来得匆忙,给舅舅备好的礼物放在家里了。
舅舅的生日午宴吃到尾声时,秦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离开饭桌去接电话。
“喂。”
“嫂子,你不在家吗?”电话那头是郑涛的声音。
“怎么了?”
“我昨晚打电话给冬哥,他一直不接电话,到你们家门口按门铃也没人出来,可我刚刚去车库看了一下,冬哥的车还停在楼下啊。”
昨天黄妈说颜冬不接电话,今天郑涛又说联系不到他,秦暖有些紧张:“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在门口等我。”
秦暖一边往回赶一边想,莫不是颜冬被她说的话刺激到了。虽然颜冬在这方面确实敏感又自负,但也不至于因为她说的一番话就自暴自弃吧。要真是这样,颜冬也太没用了。
郑涛已经等在门口了。秦暖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拿钥匙开门。
“嫂子,冬哥昨晚有回来吗?”
“我这两天有事住在我舅舅家了。”秦暖打开门,先走了进去。
周末打扫阿姨还没有过来,屋里窗帘拉上了一半,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中,细尘在空气中飞扬。
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秦暖回头,郑涛正在移开鞋子,他踩到的是被扔在门廊处的一包饼干。那包装很是眼熟,秦暖看了一下,是自己前天带出去的干粮,她又发现几包堆在墙角的饼干和面包,还有蜡烛滚落在旁边。
秦暖感到有些尴尬,正想走过去蹲下收拾,但郑涛已经进屋了,转头对她说:“嫂子,您快去楼上看看冬哥在不在?”
“好。”秦暖直起身,“蹬蹬”跑上楼去,书房门大开,颜冬并不在里面。
秦暖走下楼来,朝郑涛摇摇头:“没有。”她顺便用脚把楼梯处的地毯拨平了。
“那嫂子,你有没有冬哥别的联系方式什么的,或者他别的什么朋友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的还不一定有你多呢。”秦暖有些自嘲地说着,“我想想。”她拿着手机走到一旁,不行,现在还不能去找颜舜,只要一跟颜舜说,她和颜冬之间的事就得露陷了。
但是,看着手机里跟颜冬几乎毫无关系的联系人,秦暖实在无计可施。
“冬哥。”郑涛的声音让秦暖回过神来,她赶紧转身。两日不见颜冬,她恍惚觉得他有些陌生。颜冬向她看了一眼,目光里一片深沉,猜不透他的想法。
“冬哥,你这昨晚去哪了?手机都打不通。”
“昨天戴扬带我去他家跟几个朋友聚了聚,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我刚刚才又拿了一部。”
“是这样啊。”嘴上应着,郑涛心中却觉得奇怪,戴扬那班与颜冬交好的朋友他一早就联系过了,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说颜冬就在身旁。
“大周末的,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五晚上的酒会不是遇到了肖总吗?他约您周六晚去他会所再聊聊,我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提醒你的,结果你手机关机了。我又找肖总的秘书问了下才知道你没过去,本来你多事忘了也正常,但今天我想跟你借车,你的手机却还是打不通……”
“这事……是忘了。不过本来就没打算谈什么要紧事,我待会跟肖总说说就可以了。车子你拿去用。”
“谢谢冬哥,那我走了。”
郑涛走后,颜冬和秦暖一人站在客厅,一人站在门廊,相互看着。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我们来聊一下吧。”秦暖打破沉默,走到饭厅,拉开凳子坐下。
“好。”颜冬在秦暖对面坐下,“你要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秦暖抬头道,“离婚吧。”
“哼。”颜冬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又要拿钱罢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一分钱都不会再要了。”秦暖说。
“不用这样。”颜冬打断她,“,别到时候我可能会听到人说,颜冬离婚连半毛钱都不给前妻。”
“那等我和爷爷当面说了之后,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秦暖也不想在这时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正这事颜冬也管不了,她心里早已打定主意。
“这点事情,不用惊动爷爷吧。”颜冬说。
“不,一定要说。”秦暖语气坚定,“我可以自己去跟他说。”
“行行行。”颜冬一脸“事真多”的表情。
“那好,下个周六,就在爷爷那见吧。”秦暖拿起刚刚收拾好的行李袋踏出门口,她没有回头,虽然或许以后就不会再回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