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颜冬礼貌地打招呼。
“出去吗?”经理问。
“嗯。”
“真巧,我刚刚在这里遇到了颜太太,估计她还没走远。”经理指了指前方秦暖的身影。
“我先走了。”颜冬稍稍弯腰。
“好,有空和太太一起到我们店里来。”经理殷勤地送走了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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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思前想后,决定给郑涛打个电话。凭借自己的观察猜测,是摸不准颜冬的心情的,还是问问郑涛颜冬最近工作状态如何比较好。
“喂。”
“喂,郑涛,我是秦暖。”
“嫂子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颜冬最近在忙什么?”
“冬哥最近在忙和达旗集团的合作协议签订,不过已经忙完了,今晚和董事长还有胡董有个餐会,算是庆祝双方达成合作吧。”
“好,那没事了。”
秦暖放下手机,颜冬那么重视的合作协议已经完成了,那么看来自己觉得他这几天心情不错的猜测并没有错,是个好兆头,要抓住今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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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内一家高级餐厅。
包厢的门刚开,胡董和胡太太便走了过来:“颜老。”
颜舜和胡董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颜冬你已经见过了。”颜舜介绍站在颜舜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这是李辉,我的表外甥,也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颜冬平时都喊他二叔。”
李辉同胡董握了手:“幸会幸会。”
胡董扶着颜舜坐下:“劳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我去拜访您才对。”
“哪里话,这是我们两家第一次合作,我怎么能不过来。”
“最近身体还好吗?”胡太太问。
“挺不错的,就是因为这腿脚不灵便,养胖了许多。”
“人家都说心宽体胖,您有李辉和颜冬这两个得力的后辈,怎么能不胖呢?”
颜舜看了一眼颜冬:“颜冬还差点。”
“不错了。从他跟我前期的接触来看,已经相当成熟了。”
“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知道吗?”
“您老别太苛刻,他还年轻,可以好好跟您学。”
颜冬笑笑。
“舅舅,今天就是大家聚聚,又不是开批判会。”李辉看了看颜冬的表情,出声提醒颜舜。
“是啊,颜老,年轻人就应该多鼓励。”胡董说。
“要鼓励也要敲打,总之,多听听长辈的话都是好的。”
“是。”颜冬恭敬地点头。
饭吃到一半,因为颜舜问起胡董子女的近况,胡太太就提到了秦暖。
“你见过秦暖了?”颜舜问。
“岂止是见过,我们还一起去逛街了呢,那孩子挺不错的。”
“是嘛,我也觉得她挺好的,比颜冬还要把我当亲爷爷呢。”
“这么好的女孩,难怪颜冬当初急急地就把她娶进门了。我们家大儿子快三十了,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颜舜呵呵地笑:“不急不急,这都要看缘分。”
听了这话,颜冬的脸色暗了暗,但随即又恢复了恭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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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坐在客厅里等颜冬,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句问话,如果颜冬同意了,就是自己赚到了,就算被拒绝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咔哒。”颜冬回来了。
秦暖全身绷紧,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向门廊。
颜冬换完鞋,秦暖觉得他抬头看自己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她咬咬牙,早说完早解放,说吧!
“那个。”颜冬在她面前停下。“我想问一下,你周五有空吗?”不过短短十来个字,秦暖却觉得比她当初第一次上讲台开口时要难得多了。
“没空!”
见颜冬回答得如此干脆,秦暖觉得他是下意识地拒绝,为了妈妈,为了仅存的一丝希望,她决定再确认一遍:“真的没有吗?星期五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是我……”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对我来说也是。”颜冬打断秦暖的话,他迈过秦暖身边,撞得秦暖一个趔趄。
果然。秦暖笑了她在笑自己的傻。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吗?其实当初不应该这么瞻前顾后的,应该直接冲到颜冬面前问完了事,这样自己也好早点解脱。
不过,那样就不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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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周五了,秦暖在超市采买明天需要的东西,她觉得有必要买点饼干,走到货架附近时,秦暖看到有一个品牌的薯片在做促销活动。对于薯片这种零食她并不感冒,但是这个品牌的薯片,倒是突然勾起她的一段回忆。
那是高一的寒假,考完期末考后,作为英语课代表,秦暖回学校帮老师批改试卷,并且整理这一学期的成绩,录入电脑。
“秦暖,我要去接孩子,你把成绩录完后发个邮件给我就好了。”下午四点多,英语老师赶着去接孩子,交代完秦暖就走了。
“好。”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当校园里的路灯星星点点地亮起来的时候,秦暖才终于录入并校对完所有的成绩。把表格发给老师后,她关了办公室的门窗,背着书包下楼。
然而一楼出口的铁栅门已经锁上了,秦暖走回二楼,往另一个通常传达室大叔会留着不锁的出口走,然而这一边同样锁上了。
因为返校的日子在一星期后,寄宿的学生基本都回家了,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教学楼静悄悄的,没有往日的喧闹。秦暖慌了,如果找不到人,那么今晚她可能就要在教学楼里过夜了。不,妈妈一定会来找她。想到这里,秦暖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可是,自己平常也有晚回家的时候,妈妈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去同学家里玩了。等到妈妈察觉不对来找自己,应该也要晚上十点多了,而且妈妈身体不好,说不定还要等到爸爸回家。不行,不能干坐在这里,秦暖重新跑回二楼,站在面向校道的走廊上左右眺望。她希望可能会有人经过。
校园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隔了围墙和高大的树木传来的隐约的汽车鸣笛声。
若不是天气寒冷,若不是自己被困在教学楼,这样的氛围,是很适合在跑道上散步的。
但秦暖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她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来回张望。
终于,她看到有人远远地骑着自行车从篮球场的方向过来。寒假还是会有些男生回学校打篮球的。秦暖激动起来,她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待会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就过去了。于是把带在书包里的书拿出来,瞄准了时机往校道上扔。
“砖头”从天而降,砸在那个男生自行车前方大约大约处,对方按住了刹车,往这边望了过来。
秦暖忙大喊:“同学,我被锁在教学楼了,你能不能到前面传达室喊一下大叔让他来开锁。”
“哦。”那男生骑着自行车走了,后座上还夹着一颗篮球。
过了一会,那男生回来了,“传达室的大叔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啊!”秦暖急了,“这可怎么办?”
那男生停好单车走了过来,路灯下,秦暖才认出那个人是颜冬。虽然因为父亲的关系跟颜冬打过两三次照面,但之前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说过话,颜冬肯定不认识她。
“你跳下来吧。”颜冬仰头喊道。
“什么?”秦暖看着颜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颜冬指着一楼的灌木丛,“你就在二楼,这灌木丛到二楼顶多也就三米的距离,你跳下来这灌木还可以有缓冲作用,顶多擦伤。”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铺在灌木丛上,“来,我拿衣服再给你垫多一层。”
“别,别开玩笑了。”颜冬表情真挚,秦暖却觉得他在恶作剧。
“不要?那我走了。”颜冬捡起衣服抖了抖,穿回身上。
“别!你别走啊!”她等了半天才等到颜冬一个人,校园里这时候更没什么人了。要是颜冬走了,她就真得至少在教学楼待到十点了。
颜冬抬头看了看秦暖,“好吧,那我就在这多待一会。”他就势坐在台阶上。
“谢谢你。”
颜冬坐在台阶上玩他的手机,秦暖就趴在二楼走廊上看。其实屏幕那么小,她根本就看不清。夜色渐浓,颜冬的手机屏幕就愈发亮了。
这时,颜冬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姨,嗯,我还在外面,没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接完电话,颜冬站起来,“我再去看看。”
“好,谢谢你。”
风越来越大,秦暖缩回墙后躲风。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暖渐渐不安起来,她看看表,按理来说,从这里去传达室再回来,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颜冬不会不耐烦就走了吧。
秦暖重新站直起来,往校门口的方向眺望。颜冬不会不回来了吧。
终于,校道上出现一个小点,颜冬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秦暖心里舒了口气。
“还没回来吗?”
“嗯。”
“真是麻烦你了。”
“喂,接着!”颜冬仰头,手一甩,抛给她一包东西。秦暖双手接住,是一包薯片。
“饿了吧,我刚去买的,给你吃。”
“谢谢,还是你吃吧。”天气冷人的热量消耗也大,秦暖确实有些肚子饿了。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颜冬居然会跑去给她买薯片。秦暖觉得自己刚刚的揣测实在太小人了。
“不用,我自己也有。”颜冬举了举另一只手里的薯片,他坐在台阶上,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快七点半了。“滴滴!”一辆电动自行车驶了过来,车前的小灯冲破了浓重的夜色。
秦暖还没反应过来,颜冬已经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传达室大叔跟着颜冬走了过来。秦暖见到传达室大叔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赶紧跑下楼。
大叔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地开锁。
“大叔,你刚刚怎么不在传达室?”颜冬问。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大叔把铁栅门打开,“好了。”
秦暖跨出门,仿佛跨进一个自由的新世界。
“以后锁教学楼的时候麻烦喊几声再锁。”秦暖觉得好笑,颜冬怎么教育起大叔来了。
两人走出校门。
“对了,这个还给你。”颜冬把一本书递给秦暖,是秦暖刚刚扔到校道上的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真是谢谢你。”秦暖朝颜冬鞠躬。其实她觉得“谢谢”两个字太轻了,但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客气,那我走了。”颜冬朝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还有后来的一些,让她觉得颜冬不应该是个冷血冷肠的人,这让她产生一点侥幸心理,觉得或许嫁给颜冬也不是个太坏的选择。
事实证明,是她错了。她知道,颜冬并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所以,还是因为她吧,他只有对她,才是那么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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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秦暖已经提前跟同事换了课,请了假。一大早,她便起床,仔细的梳好头发,拿上自己昨晚提前收拾好的东西出门。先到疗养院去接妈妈,顺便在附近的花店取提前订好的鲜花。帮母亲梳洗好后,母女两人坐上开往城郊的公车。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城郊的墓园。
刚下车,秦母的眼眶已经红了。秦暖紧握着母亲的手:“妈,走吧!”
到了父亲的墓碑前,秦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珠奔涌而出。
早上的墓园很空,没有什么人。秦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到一旁。这半年,母亲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就让她尽情地哭一回吧。她相信,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
抬头看看澄澈的蓝天,秦暖不知不觉也鼻子发酸,关于那段惨痛的记忆,她一直拼命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