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的衣物黄妈平常就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要重新捡出冬天的衣物来并不困难。整理完后,黄妈拿着衣物去后院洗晒,秦暖就一直悄悄躲在门廊后面。她并不是要偷听他们的谈话,生意的事情,她是一点也不懂。只不过收拾完东西后,见客厅里气氛不太好,不太方便进去。不料颜冬突然转身,那一瞬间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颜冬冲她嚷了一句:“你走不走?”声音里带着刚刚的余怒。
“啊……走!走!”秦暖很快回过神来。表面的和平总是要维持的,特别是在颜舜面前,这一点上颜冬和秦暖还是有默契的,作为夫妻,总不能分头来又分头走吧。何况这别墅在城郊,叫辆出租车不容易,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要走上半个小时。这城郊本来就比市区冷,秦暖刚刚来的时候已经体验过路上的风了。
颜冬已经走出大门,秦暖对颜舜说:“爷爷,那我们下周再来看您。”
颜舜点点头:“叫颜冬开车小心点。”
秦暖坐在副驾驶位,双手叠在膝上,眼睛直视前方,全身绷得僵直。车里没有放音乐,颜冬将两侧的车窗摇下一些,风呼啦啦地灌进来,有点冷。秦暖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只能一次次地伸手将头发拨好。
看着颜冬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秦暖心里有些忐忑,路上的车很少,颜冬把车开得飞快。想了想,秦暖开口道:“那个,你不要跟爷爷生气。”
“我没跟他生气,是他老拿有色眼镜看我。”颜冬居然肯跟她搭话,这让秦暖有些受宠若惊:“你试着好好跟爷爷说说,他毕竟是长辈,身体也不太好,不要老气着他。”
“就算是这样,他就能倚老卖老吗?”颜冬重重地按了一下汽车喇叭
“你不能这样说爷爷,爷爷的话总有他的道理,你也要好好想想他的话。”
这时,车子猛地一刹车,秦暖整个人往前俯冲,然后重重地摔到椅背上。
“下车!”颜冬厉声道。
“啊?”
“下车。”颜冬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冷。
秦暖知道颜冬不是在开玩笑,赶紧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待她关上车门,车子便马上飞驰离去,扬起一阵尘土。
秦暖摇着头苦笑,秦暖啊秦暖,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爷孙俩之间的调和剂吗?不过是爷孙俩看在对方的份上给你点面子罢了,下次还是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了。她前后眺望了公路两端,看来只能走去前方的公交站,等一小时一班的城郊公车了。
挤在公交车上进城,辗转换车回到家已经四点多了。秦暖打开门,跌坐在沙发上,揉揉自己酸痛的小腿,心想接下来这几天家里应该又是低气压了。
准备晚饭时,秦暖看到自己早上给颜冬做的早餐还放在桌上。打开冰箱,她却发现自己放在冰箱的吐司片被吃光了。这人真是别扭,讨厌一个人,就真的连一点好都不接受吗?
颜冬直到秦暖睡觉前也还没回来,晚归是常有的事,秦暖并不在意。他与她之间,除了一本结婚证联系外,夫妻之间的责任和义务都是空谈。这里对于颜冬来说并不是家,她甚至觉得,颜冬肯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毕竟,他完全可以在外自己再寻一套房子住。
关于颜冬是否在外面另有佳人的问题,秦暖不是没想过,但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她就会问自己,就算真的有,自己会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吗?答案是当然不会。所以,想了不过是浪费脑细胞罢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只要颜冬开口,颜舜同意,她会痛快地去办理离婚手续的。
“叮咚叮咚叮咚……”这门铃声好似催命符,听得让醒来的秦暖有些烦躁。她按亮手机,半夜一点多。
防盗门外是颜冬的秘书郑涛,颜冬整个人靠在他肩上,低垂着头。
秦暖赶紧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嫂子,搭把手。”颜冬几乎站立不住,秦暖赶紧帮忙将颜冬扶到郑涛背上,再由他背上楼。郑涛也没问,直接就把颜冬背进了亮着灯的主卧。秦暖站在楼下,本想出声,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郑涛下楼来,秦暖倒了杯水给他。
郑涛擦了擦额头的汗:“本来想直接就在酒店开房让冬哥睡一晚的,但冬哥今晚状态不太好,已经去卫生间吐了一次了,所以还是想带他回来,有嫂子照顾比较放心。”
“谢谢了。”秦暖说。郑涛是最近才当上颜冬的秘书的,看来他对于自己和颜冬之间实际的相处情况并不了解。
送郑涛出门时,秦暖心中一动,问道:“小郑,颜冬他最近在忙什么?”
“嫂子,你不要多想,冬哥他只是因为应酬喝多了。”郑涛好像曲解了秦暖的意思,忙不迭地解释。
“不是,我是问,他最近在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点问题?”
“哦,最近在跟达旗集团谈他们旗下品牌的买断经营,到现在还没谈下来,冬哥心里有点焦急吧。”郑涛说。
“这样啊。”秦暖若有所思。
“嫂子,那我走了。”
“辛苦你了,路上小心点。”。秦暖叮嘱道。
送走郑涛,秦暖回到二楼的主卧。
浅黄的灯光下,颜冬打着轻轻的鼾声,他整个人面色潮红,看起来睡得极不舒服。秦暖坐到床边,给他解开领带,松了衬衫的几颗扣子,想了想,又解下他的皮带。
颜冬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秦暖想,看来今晚自己又要在沙发上睡一觉了,改天一定要把客房打扫出来。
然而躺在沙发上,却不知为何睡意全无,秦暖只好掉了个头,望着窗外幽蓝的夜空发呆,小区现在特别安静,秦暖突然觉得很舒惬。
“咳咳咳,咳咳咳。”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将秦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她看见颜冬正俯在床沿咳嗽,忙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
颜冬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秦暖说。
“不用了。”颜冬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主卧的卫生间里。
秦暖被关在卫生间外,她听见颜冬在里面呕吐,一声声让她有些心乱。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咕咕的抽水声,颜冬才从里面出来。
“你没事吧?”秦暖赶紧递上杯热水,颜冬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颜冬接过杯子,仰头喝下,然后走回隔壁的书房,秦暖跟在他后面,但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这里是她的禁区。
颜冬整个人径直扑倒在床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这是他第一次人在房间里时没有关门,秦暖略微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再没动静,便帮他关上门。
然而回到主卧,秦暖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她最终还是拧开了书房的门把手,这是颜冬在下达禁令后,她第一次踏进这个禁区。
书房的窗帘没有拉上,颜冬已经不是刚刚扑倒在床上的姿势,而是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被子依旧被他压在身下。秦暖摇摇头,为他从隔壁拿来了被子给他盖上。当被子覆到他身上时,颜冬动了动,身体好像舒展了一些。最后,秦暖拉上了窗帘,颜冬粗重的呼吸声陷在黑暗的房间里。
做完这一切,秦暖回到主卧睡下,被子上的酒气比昨天还浓。
迷迷糊糊中,秦暖再次醒来,天还没亮,她心里总觉得焦躁不安,看来要抽空去问问医生,怎么最近这睡眠不好的毛病又犯了。最后,秦暖翻身坐起来,决定去看看颜冬。
打开书房的门,颜冬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秦暖踮着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她伸头,颜冬的双眼映照着走廊上她刚刚打开的灯光。
他是醒着的。
秦暖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颜冬闷哼了一声。
秦暖扭亮了他床头的台灯,颜冬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你没事吧?”她俯身到颜冬面前,见他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秦暖伸手搭上他的额头,颜冬没有避开她的手。
“你在发烧!”颜冬的额头滚烫,秦暖忙站起来:“我去拿体温计。”
秦暖跑到楼下,打开客厅的灯,看见茶几上已经有拆开的药盒。看来颜冬已经自己起来吃过药了。她拿过药盒来看,都是止胃痛的药。
秦暖从柜子里的药箱翻出体温计,跑回楼上,让颜冬测体温。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秦暖见颜冬的手一直按着腹部,“胃不舒服吗?是不是酒喝太多了?”
颜冬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秦暖也不再说话,她知道人难受的时候,旁人的话语听来全是聒噪。
过了五分钟,颜冬拿出体温计。秦暖抢了过来,“三十八度五。”她的语气满是焦急:“真的没有关系吗?我们去医院吧。”
“我已经吃过药了。”颜冬闭着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依旧有着那种平日里对她那种拒之千里的态度。
“你以前犯过这病吗?吃那些药就能好吗?”秦暖再一次摸上颜冬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和关切:“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就听我一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