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咔哒”一声弹开,门廊的灯也应声开启,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撒了下来,衬得后面偌大的空间漆黑无比。
颜冬弯腰换鞋,“啪”,眼前突然明亮起来,白色的灯光将橘色灯光完全盖掉,颜冬不自觉眯了下眼睛。
“回来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声音柔柔怯怯的。
颜冬直起身子,拿过鞋柜上的提包进屋。通往二楼的楼梯壁灯方块状地亮着,“啪啪”,整间屋子只有颜冬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吃过了吗?”身后又传来了一句。声音很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颜冬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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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看着颜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将门廊的灯关掉,慢慢地走回饭桌前。饭桌上只放了一碟菜和一碗白米饭,米饭还是满的。
秦暖盯着那碗白米饭发呆,颜冬几乎没这么早回来过,而且看他的表情,今天应该心情不好。
“喂!”
这一声将秦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头,看见颜冬正站在楼梯上俯看她。
“什么事?”秦暖视线飘忽,实在不敢盯着他。
“你是不是进书房乱动我的东西?”颜冬的声音里透着怒意,“不是跟你再三强调不要进书房吗?”
“没……没有啊。”秦暖一瞬间头脑有些短路,颜冬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哦!阿姨的儿子下午在学校踢球摔断了手,她急得不得了,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可能她还没收拾好吧。”
“把阿姨换了。”颜冬抛下一句话,回了书房。
秦暖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胃有些难受,赶紧扒几口饭压一压。
她当然不会把阿姨换了,阿姨虽然做错了,但颜冬这话明显是气话,等阿姨下次来叮嘱她几句便是了。颜冬不管家务事,这个打扫阿姨是他雇的,却至今连面都没见过,换没换人他根本不知道。
秦暖三两下就吃完了饭,洗澡后,她进了主卧,听见隔壁的书房好像有一些动静。秦暖将房门关上,悄悄地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她想知道颜冬究竟怎么了。
然而隔壁的说话声已经停了,过了一会,她听见书房的门打开,接着一声“砰”,颜冬出去了。
秦暖突然发现自己贴在墙上的动作非常滑稽,她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屋子住久了,行为也变得奇怪起来。
第二天早上,秦暖看见书房的门大开着,颜冬并不在里面,也不知道他是彻夜未归,还是早早地就出门去了。
到了学校办公室,秦暖发现自己桌上摆了一盒喜糖,她拿了起来:“谁的呀?”
“秦暖,猜猜是谁的喜糖?”坐在她办公桌左侧的小陈说。
“这么说是我们办公室的啰。”秦暖逐个看了看几位同事的脸:“小夏,恭喜啊!”
小夏满脸笑:“谢谢。”
“我就说嘛,她脸上这喜气是遮也遮不住的。”另一个同事小邓说。
“对了,秦暖,到时候我请婚假,你能不能帮我代一下5班的语文?”小夏问,“跟大家看了看,也就你的时间比较不冲突。”。
“可以啊。”秦暖爽快地应道。
“小夏,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小邓问道。
“大概是下个月中吧。”
“那不是快了。”
“是啊,最近忙着订婚纱拍照,还有婚宴的请柬啊,视频啊,还有要预定蜜月假期,都快忙死了。”小夏嘴上嫌弃,眼里却满是兴奋的光彩。
“忙点就忙点吧,毕竟人生也就这么一次。”小陈说。
“其实也还好,我目前比较苦恼的是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减下来,到时候塞进婚纱不好看。”小夏拍着自己的肚子说。
“你已经够瘦的了,”小邓说,“你也别减得太用力,留点脂肪做能量,到时候一天的婚礼流程下来会很累的,秦暖你说是吗?”
三人的视线都投向秦暖,秦暖却愣了愣。作为办公室目前唯一的已婚一族,她对这个问题答不上来。
对于自己的婚礼,秦暖现在就只记得那天自己仿佛行尸走肉般,司仪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连大脑思考的空当都没有。累吗?虽然后来等婚礼结束时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但是她不觉得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比一场婚礼更累。
短暂的沉默后,秦暖说:“累啊。其实婚礼那天不用太在意自己的身材,毕竟你自带新娘光环嘛。”
几位同事因为这沉默,也意识到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罪魁祸首”小邓忙打哈哈:“对了,小夏,你们蜜月要去哪里?”
秦暖转过身,假装在书柜找资料,双手交握在一起,右手轻轻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银色的婚戒。
差不多两个月前秦暖刚调来这所学校时,小夏便眼尖扫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办公室与她年龄相仿的几个女孩子都还没结婚。然而办公室每次闲聊到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时,秦暖从来不参与。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秦暖是因为初来乍到有些害羞不提,因此也多次撺掇她,让她带老公来给大家瞧瞧。但后来见她上下班都是一个人搭公车来往,刮风下雨也不见她老公来接她,就不再跟她提起这个话题了。大家心里都想,要不是秦暖老公工作太忙,就是夫妻感情一般,只能暗暗替秦暖惋惜,才这么年轻就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出去了。
下午开完周会,办公室几人说要趁着小夏结婚的东风一起去庆祝庆祝,其实无非就是借个名义吃喝。这是秦暖调来后办公室第一次提议去聚餐,秦暖对聚餐的事并不太热衷,但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一起去。
她给颜冬发了条短信:“同事聚餐,晚归。”
其实这年头有了微信,手机的短信箱就如同垃圾信箱一般了。秦暖知道,自己的短信也会如同垃圾一样,颜冬可能看都不看就删掉。但教师节那天,秦暖因为参加学校的活动晚归,被颜冬借题发挥了一番。从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只要是家庭和学校两点一线之间之外的活动,秦暖都会报备。她也觉得,这样多少能让她和颜冬之间多点联系,不至于就是两个陌生人。
吃完晚饭已经快8点了,但小陈小夏他们都兴致高涨,嚷嚷着要去唱k续摊。秦暖担心回家太晚,而且明天有事,便说:“你们去吧,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去了。”
几人已经决定好由小夏请客了,听到秦暖这么说,小夏拦住了她:“有事也不至于急着走,好歹唱个一两首。”秦暖还没说什么,就被她们拉上了出租车。
小夏去柜台开包厢,小陈小邓去上洗手间,把身上背着的包都拿给了秦暖。她在大厅的角落里等小夏,无聊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大电视,放的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秦暖心里也默默跟着哼唱起来。
“秦暖,走啦!”小夏站在通廊的入口喊道,她见秦暖没反应,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又多喊了几声:“秦暖,秦暖!”
“啊!来了。”秦暖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小夏。
“发什么呆。”
“不好意思,听歌听得有些入神了。”秦暖笑着解释。这时,旁边走过一个人,秦暖没注意距离,她肩上挂着的三个包包打到了对方。
“对不起。”秦暖忙低头说抱歉。
背包上的铆钉似乎打到了那人的手,他揉了揉手就转身走了。秦暖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她瞪大了眼睛,那个人不会是颜冬吧?
秦暖下意识回身缩缩脖子,虽然此时那个疑似颜冬的人已经拐入大厅不见了。
“秦暖,走啊。”小陈和小邓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发愣的秦暖。
秦暖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就像是沙漠里的鸵鸟,遇到敌人就将头埋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不过颜冬应该没发现是她吧,毕竟通廊的灯光不太亮。
饶是这样想,秦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唱了几首歌,便告辞回去了。
家中一片漆黑,看来颜冬还没有回来。
秦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关门,换鞋,顺手打开客厅的灯,却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秦暖的心脏在在一天之内受到了两次惊吓,并且这次尤甚,她的第一反应是夺门而出找小区警卫报警,可是腿却哆哆嗦嗦地迈不动。
“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终于将秦暖的魂魄唤回来了一些,她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撞邪了,周五的这个时间,颜冬居然会在家里,并且向她发出了“回来了”的问候。
等秦暖安顿好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颜冬这难得的问候作出回应。于是她满脸堆笑地走过去坐在另一只沙发上:“今天怎么这么早?”。
等秦暖鼓起勇气将视线放在颜冬脸上时,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颜冬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看向她的眼神甚至带着寒意。凭她跟颜冬这三个月的相处经验,此时的颜冬绝对不好惹。她刚刚就应该远远地跟他打声招呼后立马躲进卧室,就算是神仙下凡都不能出来。
茶几上放着一瓶洋酒和一个酒杯,酒杯已空,瓶里的酒也去了大半。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颜冬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秦暖迟疑了一下,说:“少喝点。”话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时候她就应该闭嘴,能多安静就多安静。
颜冬看了她一眼,又喝了一杯。两人之间的气压低得可怕,秦暖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她盯了自己的脚尖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那,我先上去了。”
颜冬没有回答,秦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开,她感觉颜冬的眼神就黏在她的后背上,这令她的脚步异常沉重,但秦暖也不敢回头。等她终于上了楼梯走到主卧门口,觉得似乎走了有一个小时。
秦暖暗暗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包放到桌子上,转身想去关门,却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到她身上。秦暖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已经跌坐在床上。
颜冬整个人压上来,秦暖只能仰躺而下,一股浓烈的酒味包围了她。
他为什么越来越像鬼魅了,连行动都不发出点声响?秦暖紧闭着双眼,颜冬离她太近,她不敢看他。
颜冬的声音悠悠响在她的耳畔:“你过得很开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