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舒楚只依稀有些印象是被他抱去洗了个澡,但不记得怎么回去,跟进入睡眠状态的。半夜醒来了,她紧张地掀开被子看,发现是穿着睡衣的,才松了口气。
而现在她躺着的这张床,平时她一个人躺着总觉得得大,现在多一个人,就显得有点局促了。她浑身不舒服,不敢总翻身吵醒他,只好起来又去洗了一遍澡。这次把头发也洗了,站在卫生间里吹头发时,门突然开了。
她吓得吹风机一下子拿偏了,头发不小心被卷进去,她赶紧把吹风机关掉,可头发还是拽不出来。
“别动,你等一下。”他退出去,两分钟后回来,拿了剪刀,帮她把搅进去的头发剪掉了,“好了,以后不要半夜洗头发。”
她反诘,“跟什么时候洗头发有什么关系?是头发太长了,打理起来太麻烦。早想剪短了,一直没有时间。”
“那就剪了吧。你好像从来没有留过短头发。”
“怎么没留过?”她打了个哈欠,从他身边绕过去往卧室走,“我大四毕业时候就是短头发。”然而说完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没见过是因为他们那时候已经分手了。
他从后面抱住正懒洋洋往房间走的舒楚,“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不解。
当下他们就站在离卧室的门两步远的地方,看见床上的凌乱狼藉,还是令舒楚不由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脸红心跳。
“没什么。”他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忘了跟你说,你下周出差,我也要回美国了。不过等你回来,我正好再过来。”
她调过身子,和他面对面站着。他就穿着一件背心儿,她能清楚感受他胸膛的温度,“可这样你会很累。下次要不换我去看你?”
“不用。、再累见到你就好。”
“嗯。”她张嘴咬住他的下巴,以齿尖左右刮蹭了好几下,等到他低首要来回应,她又早就料到了似的推开了他,迅速跳到床上,拿被子裹住自己,“哎呀,好困。你也快睡吧。”
他站在原地怔了下,旋即嘴角浮出笑意,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舒楚一直觉得时间好像本身自有快慢。
有时候过得很慢,比如中午趴在桌上休息,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可挣扎着起来看表,却发现只过了十五分钟。
有时候又过得很快,比如和晏衡在一起的这几天,好像也没有特别干什么,回家后很快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周四这天,他们各自收拾行李,他回美国,而她要去南方出差。他们共同的习惯是都不带太多的东西,但是整理方法却截然不同。
“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舒楚把箱子拉链拉好,对早已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晏衡说道。
那次博物馆之行后,他再没提出共同出门的要求,不是不想,是怕让她感到不适。故她今晚能主动提出来,他自然乐意奉陪。
两个人也没走远,就在小区里转转,玉兰花开到了盛季,有的已经开始凋谢,他们站在树下,有朵深粉色的玉兰花坠在他肩膀上,她看见了帮他摘下来拿在手里赏玩,“我记得那时候我上大二,因为贪便宜,报了一个特别远的驾校。每次过去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从城市的热闹地带一直坐到有大片庄稼地的地方。”
“我记得你考驾照考了整整半年。”他在树下的石椅坐下来,舒楚也跟着坐过去。
“是啊,开始练得起兴,只要没课或者休息日就会过去练。但是有一次学校测试没过,不能报名科目二的考试;再加上和教练约车约的太晚了,到下午六点多才离开驾校,整个人特别沮丧。
我记得那天特别冷,我钱包里最小面值的钞票只有一张十元的。当时走到车站对面的小面摊去换钱,可是人家连搭理都不搭理我。我就走了特别远,去个学校门口小卖铺买了只圆珠笔,才把钱换开。
可能当时太饿了,又在驾校等了一整天,感觉自己一点都走不动了。心里特别委屈,就用你给我那只手机给你打电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约你那天心情不好或者特别忙,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小题大做,大可以上公交车后站在门口收几个人的零钱后,再把大面额的钱投进去,何必走那么远还搞得自己那么委屈?”
她很少跟他提及旧事,但对于她说的这件事,晏衡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上驾校那时,他们应该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她调整了坐姿,像个男孩子一样靠到石椅椅背上,额头抬起,眼睛望向天空,“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老长一段时间觉得,像你说的,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但后来想想,我应该不算是个娇气的人。那么恐怕是心底有了想依赖的意愿才变得娇气了。”
如果不曾尝过温暖的保护,那么即使天气再寒冷,身体再疲惫,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遇到你之后呢,也不是希望你时时刻刻都在,但最起码在我需要时,你可以拉着我走那么一小段路,或者能及时给我个安慰的拥抱,这一点都不难。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这心眼怎么这么小?”他捏了捏她的脸。
“小就小吧。再小也都是以前的我了。”她扯了扯嘴角,“那句话怎么说的呢?人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话到一半声音突然变得哽咽,头也别过去了。
“你这样还敢说自己长大了嗯?”他把她抱过来,手指贴了贴她眼下的肌肤。
“对不起,可能是因为你明天就走了……”她吸了吸鼻子,“再想到过去的事,就有点伤感了。”
他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安慰,等她情绪缓和了说道:“那天你姐在机场告诉我说,你来到这个城市时就提着很小的一只箱子。在她那里借住了一周后,趁她和凝凝某晚不在,突然搬家走了。事后她问你,新租屋里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住的?”
她及时接上他的话,“我说,我在楼下转了一圈,超市关门了,药房关门了,小饭店关门了……就找到一家杂货店还开门,我从店里买了一个盆,一把剪刀。回住处后,用剪刀把一件旧的纯棉衣服一分为二,一半当抹布擦了家具,另一半把满是灰尘的地擦了。收拾完这些累的手抖,可还是忍着不舒服,用笔记本整理完工作要用的资料,再把床铺好才睡下了”
“你姐说你很独立很坚强,不需要有人锦上添花了。你需要的是一个用心陪伴你,能从你坚强外表下看到敏感一面的人。”他倒呵了口气,笑得复杂,“她认为我不够格。”
“是我姐对人要求太高了。”不自觉间,她已把手里那朵玉兰花揉得千疮百孔,“你除了工作忙点,其他的,我都很,满,意。”
“舒楚。”
“嗯?”
你撒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低下头,找到她的嘴唇,重重吻下去。
四片唇先是磨蚀抵压,再到他撬开她的牙关,缠绕她的舌,却还是觉得不够……于是环着她腰上方的手,慢慢向上,将她上半身扣向自己。
春风熏人欲醉,她的情绪也被带的飘飘然起来,因为喘不过气,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耐不住地吻上她纤长的颈部。
“我们回家吧。”她伏在他耳朵边轻轻说,脖子很痒,还有些微颤抖,“好不好?”再低声求他。
他这才停下来,头抵在她肩膀上,缓和了好久,终于带她回去了。
第二天晏衡先去机场了。
舒楚因和工作室的人,下午四点才坐高铁出发,所以她就多躺了一会儿,并没有送他去机场。
她躺在床上刷网页到快中午,起床后再次核对是否落下东西,同时把不必要的东西取出以节省空间。
而在她去卧室斗柜最下层取一条项链时,竟发现里面放置的一个小水晶盒不是她平常的关阖方式。
她心里突突直跳,双手捧着那个盒子半天不敢打开,几乎咬破了嘴唇,手指才慢慢掀开来。
然而盒子里面是空的,她放在里面的东西果然不见了。
无疑,肯定是晏衡拿走的。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头低的几乎要埋到抽屉里,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滚出来。
他是无意翻抽屉翻到的?还是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破绽,所以特意趁她睡着的时候去找蛛丝马迹?她不想再去研究。
这一刻,她满脑子都在想这几天他的温柔,是不是在他知道这件事后就很难回来了?
舒楚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在地上坐到了下午两点钟,若不是麦明打电话来询问她是否出门?她恐怕可能就真会这么坐下去了……
高铁上,她看着窗外绿色的田地发呆,不论身边同事谈些什么,她都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
“老大,你这是闹哪样?”麦明关心她,“神思不属的?看你这眼睛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她手里一直握着手机,似乎在等待什么,问题回答的相当应付,“怎么没睡,是没睡好。”
“舒姐,喝点水。”尹杏要体贴得多,直接递过来一瓶维生素饮料,“你看你嘴唇都干成这样了。”
“好,谢谢。”她喝了一口,那甜味呛得她喉咙难过,“我有点不舒服。等会儿下车后的聚餐我就不去了。正好这批来的八零、九零后年轻创作者们,和你们平时业务联系密切。尹杏、麦明,你们俩个就替我招待一下。”
“没问题啊,不过舒姐你不舒服,”尹杏问,“那不如让我和其他同事去招待客人,让麦哥陪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