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苏州。

    刚上船时,还听得见街边小楼里的评弹声,岸上人来人往颇热闹,景致也说得过去,但当船越走越远以后,除了冷,也觉不出什么诗情画意了。

    徐清拉着舒楚回到舱中,用开水把杯子涮了涮,撇了,才重新倒了杯,放到好友面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托你的福,上回你给介绍的那个客人的朋友,又要订批货。我明天就去杭州跟他谈下这个事情。”舒楚象征性地吹了吹玻璃杯中的热水,啜了小口,“谈完就回去了。年底工作室线上店铺有大促,麦明个人扛着我不放心。另外房子的事,王应天也帮我找好了,回去就着手搬家的事。”

    徐清低头乐了,听出她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不急着戳破,顺着她的话问:“现在生意稳定下来了?”

    舒楚苦笑,“你知道的,我初衷是做原创工艺品。可费心费力地邀请朋友设计,要不不适应市场,要不就很快被抄袭。入不敷出了那么长时间,现在阉割理想转换思路,好歹算是有点起色了。”

    她今天纯素颜,半点妆没化,人看着显小。有两个同船的男大学生,自上船便不时地看她眼。

    “那就好。”徐清碰了碰舒楚手臂,笑着跟她耳语,“那边两个小朋友,好像对你有意思。”

    舒楚回头看见坐在旮旯里的两个男生,果然视线朝着自己这里。而被她发现后,他们迅速不好意思低了头。

    “没准是在看你。”她调过头来,打趣老友。

    “我都半老徐娘了。”徐清无奈,“欸?你说奇怪吗?当初居然还有好多人说我们长得像。可我比你才大两岁啊,这几年再看,我却好像成了你阿姨!”

    “我不也是吗?女人过了25就开始老了……”她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看,都有白头发了。”

    “哪有!你竟逗我玩。”说笑完,徐清言归正传,“跟你说件正经事。我老公有个同学正好在你那边工作,收入不错,人可靠,要不等回去,你们见见?”

    “徐大姐,请你放过小妹。”舒楚做出副投降的样子。

    “你是铁了心单身下去了?”徐清眉皱起。

    “没有的事。”她向窗外看去,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沉默了会儿,有搭没搭地接上话,“年多以前,交过个男朋友。可人家嫌我总心不在焉的,就分手了。”

    “是我耽误你……”念及往事,徐清声音低下去,“真后悔当初你哥哥出事时,把身份证借你。我要是知道你是用作那个用途,打死我也不会……”

    “拜托,这件事你要念叨多少回。跟我单身没半点关系好吗?”她笑了笑,“再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

    当然,如果,真的能忘的话。

    告别徐清,舒楚次日按计划去了杭州。

    等到下车,看到雾涔涔的城市,还有些没反过味儿来,以为是回到了北方。

    杭州雨夹雪,空气湿重,她站在出口,正思考着该去哪里坐车时,突然正拉着的行李箱被人拎过去。

    她愣了下,偏头去看。

    “好久不见。”黎乙客气地打招呼,怕他忘记自己是谁,又自报了姓名。

    舒楚看着身边的年轻男人,想起当年初见他时,他还是个少年,时常言听计从的跟在那人身后……

    “之前我打电话联系您,您敷衍我。我只好又去您工作室,可是他们告诉我,您今天抵杭。”黎乙不紧不慢地撑开把伞,遮在舒楚头顶,“该不会是故意避开我吧?”

    舒楚“噗嗤”声笑了,“老实说,你的话,还真不值当我这么做。”

    黎乙听了这话有些气闷,“那如果换成是……”

    “小黎先生,这么着急找我有事啊?”舒楚忽然打断他,脸上笑得客气,却也疏离。

    黎乙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身边这个腰背挺得笔直的女人,果真……是越活越精神了!可回想自己身边的那位,却完全是相反的状况,轻吁了声,“舒小姐,我们快五年不见了吧?”

    “所以呢?”鼻子酸起来,舒楚没忍住,捂着口鼻狠狠打了个喷嚏,无所顾忌得从口袋里拿出包面纸,取出张,擦了擦手,“抱歉哈,失态了。”

    “您真的没打算再见他面?”黎乙不想被她岔开话题。

    “见谁?”她夺回自己的行李箱,“见了能有好处?”

    “好处?”终于维持不住,黎乙声音染上薄愠。

    眼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连眨眼睛都温柔的小姐姐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功利!

    “没听过那句话?”舒楚对着高自己半头的人打了个响指,“商人重利轻别离。我是个商人啊,小黎先生。没有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呢?”

    “舒小姐,你变了。”黎乙很失望。

    “人都会变的。”舒楚说,“黎乙,你不也变了吗?”

    “我没变。”口气坚定。

    “不,你变了……”笑眯眯打量他,“你变更帅了。”

    黎乙:“……”

    尽管这个重逢让黎乙不怎么愉快,但他还是发扬风格把舒楚送到酒店才离开。

    然而,他能做到这么不拖泥带水、死缠烂打,舒楚反而不大放心……

    不过想到这位小朋友,当年就是古道热肠,外加天生的忠犬命格。他的想法,并不定代表就是那个人的想法。

    舒楚以为,她暂时也不必太担心。

    她这么想着,心情重新变得轻松,中午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饱餐顿,专心回房间准备下午工作的事了。

    舒楚和客户约在傍晚,西湖边上的家餐厅,离她住得酒店不远。

    因为出来的时间挺早,她开始并不着急,慢慢散着步走过去。不过头发临出门前半个小时洗的,发梢处可能没有吹干,现在风吹,有些冷,紧了紧披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今天要见的客人,之前直是通过中间人沟通。

    舒楚大概了解对方是想要把手头上的几件明式家具出手,为了把室内陈设得像点样子,所以想从她这里,购置几件仿古瓷器。

    光线舒适的餐厅里,人很少,舒楚进门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男人,比她想象的年轻得多。按理说,玩收藏的不都是长者居多?

    她没多想这个问题,走到那人眼前,客气得跟对方打招呼,“请问是木景尧先生吧?你好,我是舒楚。”

    “舒小姐,请坐吧。”男人举手投足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想点什么?”

    舒楚扫了眼餐单,“杯拿铁,谢谢。”

    木景尧招来服务员,报上舒楚点的咖啡后,舒楚不再耽搁,将带来的画册呈给他,“这上面有我们之前承接的些案例照片,您可以参考下。”

    “好。”木景尧接过画册,翻了没几页就停下了,将画册向舒楚这里推了推,“这种粉彩瓷瓶有现货吗?”

    舒楚凑上去看了眼,“实在抱歉,这个系列都是需要定制的。”

    “定做大概多久?我月底就需要。”

    舒楚在心里捋了下制作和运输的时间,估计不大乐观,于是将画册翻了几页,指着另个套系给他看,“如果是月底,够呛做得出来。不过这种青花的有现货。您看下,这件搭配这张黄花梨禅椅拍摄的图册,拍卖时分发给竞拍者,最后成交价格翻了九倍。”

    木景尧:“这套是不错,但我可能还要再考虑下,可以吗?”

    “没问题。”舒楚看了眼腕表,“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如果确定要了,可以再给我打电话。”

    “请等下——”木景尧叫住舒楚,“刚才看见舒小姐,我就想问了。怕你误会我有什么轻浮的目的,没好意思说。那个,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舒楚干笑,“我想我们应该是第次见。”

    “哦?”木景尧佯作回忆,随即看向她,“五年前,芝加哥,晏老爷子的葬礼上,我好像见过你。”

    舒楚眼角扬起,对他笑,“那您肯定是认错人了。那么洋气的地方,我可没去过。”

    “是吗?也对,你姓舒,怎么会是晏老爷子那个小女儿?”木景尧不迭摇头苦笑,“你看我这眼神……不过还好你不是那家人,他们家子可真够倒霉的。

    舒楚默不出声。

    木景尧继续道:“晏老爷子是岁数大了,但想不到他过世后,子孙会跟着凋敝。不是英年早逝,就是……见笑了,你看我跟你说这些不相干的干嘛……不过,是真可惜……”他边叹气边用勺子搅动面前冷饮里的冰沙,期间抬眼瞥了眼舒楚,发现她神色果真变了,嘴角肌肉拉出道满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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