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浮生一梦……”

    周瑾难难开口，色淡而薄的嘴唇微微张合，像是无神的呢喃，更像是在重复一句诅咒，最后，在眼底划上一道重重的痛色。

    听到周瑾的声音，洛天就知道一直以来隐藏的还是败露了；他的徒儿，他自是最了解的，骄傲如他、智慧如他，怎么可能会一直活在他为他编制的梦里，早晚有一天他会醒过来，会继续当年还未走完的路。

    “魔神应该是我，为什么会让妖妖成了魔神；不，是凤儿。”周瑾终于问出了心口一直压抑的疑惑，目光一扫先才的空洞，而是咄咄逼人的看向洛天。

    洛天在原地走了两步，长叹一声，说出口：“当年凤倾瑶修炼成魔神的确是为了神界，而在她成为魔神后，利用通天法力知道了你的过去，而那时，她便做出决定永远隐藏这个秘密，用自己的顶替你当了魔神；所以，换句话来说，你的猜测没错，是那个孩子为了保护你，才将六界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替你挡下了这该承担的宿命。”

    周瑾心口钝痛，本来还勉强有几分颜色的脸颊变的苍白而透明，虚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她对我的执念如此之深，也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有绯颜的魂魄对吗？”

    “当年绯颜纵身一跃诛仙台，的确是魂飞魄散了；只是当年你与她成亲时曾将自己的真元分了一半给她护体，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天意安排，她飞散的魂魄居然在千万年的游散中慢慢聚合；而凤凰一族天生拥有补魂的能力，绯颜的魂魄便投身到了凤凰一族中，变成了凤倾瑶重新回到你身边；只是可惜那时的你因为上一世悲苦孤绝的命运曾在临死时发下重誓，绝对不要在拥有情爱感情，所以纵然是面对凤倾瑶的百般示好和真心爱慕也是避如蛇蝎，不敢轻易靠近。”

    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身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在他身边；曾经，她无怨无悔的陪伴着他，如今更是无私无报的守护着他；可他呢？除了伤害她还做过什么？

    “师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既然你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那应该知道，一旦成为魔神，必须诛杀。”说到这里，洛天的仁慈的语气中也带着杀伐决断的狠厉：“当年你为魔神，最是清楚当魔神之力被完全觉醒，残暴嗜血的欲望便无法压抑，一旦大开杀戒后便会极为渴望鲜血和杀戮，到时候等待六界的只有灭亡；我相信现在的卓妖妖心中还有仁慈，但是如果有一天她心底的仁慈被魔神之力一点点的吞噬，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恶魔，无数生灵只有等待死亡的命运；这一切你曾经都有所经历，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便能了解。”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周瑾痛苦的慢慢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眉眼之间的痛苦再也遮掩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难过之情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洛天看他这样，并不多言安慰，而是目光远眺，随之陷入沉默。

    天书记载，魔神现，必诛杀；只因魔神之力太过凶残霸道，它不仅能够蛊惑人心，更能腐蚀人心；当年浮生因为爱妻爱子之死无法承受而迁怒与六界，而真正让他大开杀戒的是魔神之力的控制；浮生虽痛恨六界，当毕竟心怀善念，绝对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和弱小的精灵精怪出手，但当年的魔神之祸，这些弱小死的极其多；可见，一旦魔神之力真正觉醒，就是万劫不复，唯有诛杀。

    而据他了解，魔神之力的觉醒是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毕竟那等毁天灭地的强大法术就算是修炼成魔神之躯也难以承受，只有在无意识中慢慢醒来，才是魔神之力回归的最好途径。

    他现在可以肯定卓妖妖定已渐渐开始嗜睡，只是不知道她身上此刻的魔神之力随着她的睡眠已经觉醒了多少。

    想到这里，洛天看向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周瑾，心中终究还是不忍的，可思考半天，以六界为重，他必须要这么做：“紫阳，如果你想离开神界，为师不拦你，毕竟你与卓妖妖的缘分情牵三世，这是天命，连我都无力更改；但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必须知道，在你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六界守护的责任你不可推拒。”

    周瑾眼角泛泪，如果这一幕被其他诸神看见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满面痛苦的男子还是当如那清冷如冰的紫阳上仙吗？能让一个无情无欲的人痛苦成这样，此刻此刻他究竟在承受经历着什么？

    洛天眼神灼热的看着周瑾，谁都能看得出来，此刻洛天虽然给了他选择，可眼神中透漏出来的情绪却是希望他能够留下；毕竟，紫阳上仙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当年他能凭一己之力跟魔尊战成平手，最后更是联合凤倾瑶暗中赐予的力量将魔界战退，可见其强大。

    “师父，我留下。”

    许久之后，这五个字缓缓从周瑾口中吐出来，顿时要洛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下来。

    他的判断果然是没错的，不管是远古时期的浮生，还是如今的紫阳上仙，他们天生便正直善良，这样的人是无法做出违心之事的；所以，在远古时期，浮生在自己越陷越深还无法得到解脱之后毅然选择跳下诛仙台，恐怕在那时，他也是希望给六界一个解脱吧；因为就算是他再痛恨这一切，他还是无法做到不爱他们，到最后，他只有选择毁了自己，给天下一个太平。

    洛天眼底闪过感动，伸手扶在了周瑾的肩膀上：“为师答应你，会努力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他法子将卓妖妖身上的魔神之力释放出来，让她得以保全。”

    听到洛天这样说，周瑾的眼睛瞬间爆射出希望的精光，如此高傲的他，此刻却是甘心的跪在洛天面前，道：“如果师父能够救妖妖，我愿意带着她离开与六界之外，从此消失在众人视线，再也不会让她走上这条路。”

    当一切都已看透，他终究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守护六界是他的责任没错，可是，他真正想做的，是永远看着那张笑颜明媚的眼睛，告诉她：此生此世，他愿意放下六界，放下天下，只为和她再梦浮生。

    神域的漫天大雪，他再也不会让她孤独的站在雪地中暗自等待。

    天边的醉人花雨，她愿意牵着她的手一同欣赏，永世不离不弃。

    她最喜欢的织云，他也会带她去看，告诉她，虽然晚了，可他都记得。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不管是他的命，他的心，还是他的一切……

    因为……

    她就是他的命，他的心，他的一切。

    妖妖……

    凤儿……

    绯颜……

    这一次，他们就在也不离开彼此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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