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陶小曼从醒过来以后,身子就虚得很,只能留在医院里,陶随安毕竟是陶小曼的亲哥哥,两人相依为命,没有其他亲人,陶随安的后事便是明诚一手操办。

    这一次的到来,并没有上一次的措手不及,心理上对于事情的接受改观了许多,之于薛眠眠而言,就像一个远嫁的女孩子,之于陶小曼而言,就像是回家而已,那么多曲折,真真假假,生生死死,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甚至连她自己也已经说不清楚。以为的许多年,却只是短短两天而已,已经过了的许多年年,也只是病床的两三年而已,可是来来回回,记忆里的过往,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陶小曼躺在病床上,梦里梦到病床里躺着的薛眠眠,她很安静,她亦是,她们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任由命运和时间的安排,那些记忆里有她存在过的,只能是她最终辜负的,如果再也没有这些残忍的玩笑,那么她会陪着现在身边一直陪着她的人,走这一生看看吧。

    睁开眼睛,病房里没有人,陶小曼起身去洗手间,然后看着镜子里的人,摸着这张脸庞,轻轻的一笑“哥,我是真心想当好小曼的,我是真的把你当做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的,如果我说的任何一句谎话惹你生气了,你生气完就原谅我吧,我最大最大的谎话和秘密,只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我不想失去你,我离不开你,如果另一个世界有你的小曼,你可不可以还是让我当你的妹妹,你说过小曼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也要知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那么重要。”

    镜子里,陶小曼泪流满面,可是总觉得自己很坚强的在微笑着,因为害怕陶随安担心,陶随安以前对自己的关心,担心,操心,一切的良苦用心,现在回忆起来都变得那么奢侈了,陶随安,你怎么把我宠成这样了。

    擦干了眼泪,用凉水敷面,收拾好了情绪,才离开,就见阿香正在上茶,客房里坐着一个人,陶小曼诧异的开口“嫂子。”

    病房里坐着兰思,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兰思看着陶小曼从卫生间里出来,有些局促的起身,陶小曼的称呼让她很不适应,有些局促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陶小曼。

    然后吃力的起身,陶小曼这才留意,兰思的腹部隆起,明显已经有孕在身,陶小曼立刻上前把兰思扶了坐下,然后咬着唇说“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兰思声音轻柔的说“陶小姐,今天冒昧来访,有事相求,还望你不要见怪。”

    陶小曼说“虽然哥哥有自己的考量,没有娶你过门,但是我心里,你就是我嫂子,称陶小姐就见外了,叫我小曼吧。”然后看着兰思问“孩子几个月了?”兰思回答“七个月了。”

    兰思见陶小曼脸色差得很,问“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陶小曼点点头,然后问“嫂子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兰思面有难色,最后还是红着眼睛说“小曼,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不配求你什么,可是随安现在人没了,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能不能让我和孩子在葬礼上送他一程,我就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行了,求你了。”

    陶小曼听了兰思的话,心里酸楚,这个年代,对人太过于苛刻,人人总归是被逼到一个不得已而已,陶小曼从阿香手里接过手帕,递给兰思,然后真诚的说“嫂子,你住进别馆以后,我也没去瞧过你,是我考虑的周全,太听哥哥的话了,现在哥哥走了,你肚子里怀的是陶家的孩子,这个孩子我陶家会认,你是孩子的妈妈,我自然也要让你有名分,哥哥的葬礼本来你就该去,你也是最有资格去的。”

    兰思摇着头说“小曼,谢谢你称我一声嫂子,谢谢你体谅我,但是我毕竟一个歌女,总不能他死了还污了他的名声,名分什么的我不求,也不要,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你能让他认祖归宗,我已经感激不尽了。”陶小曼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是有着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却已经显了沧桑,她是真的把心给了陶随安,却是因为在这乱世之中求活的身份,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

    兰思走了,陶小曼送兰思出门,明诚就站在走廊边上,看起来来了些许时间了,只是不方便进病房里而已,兰思朝明诚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和阿香离开了,明诚拉着陶小曼进了病房。

    “明诚,嫂子刚才来求我,求我让她去哥哥的葬礼,送哥哥最后一程。”陶小曼对明诚说,口气里却是透着悲凉,然后接着说“我总以为,她是最有资格站在那里,去送哥哥一程的那个人,但是她却坚持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我没有办法说服她什么,因为我哥本来就没给她什么,我只是觉得难受。”

    明诚抱住陶小曼说“小曼,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如果可以选,我真的很希望你不在这里,你应该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侵略,没有杀戮的地方,我认识你越久,越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陶小曼在明诚怀里,对这个怀里的温度是近乎贪婪的留念,然后说“明诚,我在那个地方过的不好,我会想你,我好想你。”明诚,那里没有战争,那里没有侵略,那里也没有这样肆意无休止的杀戮,但是那里也没有你。

    爸爸有妈妈,薛奇有付雅和薛妍,他们都有携手一生的人,而我,需要你的承诺,然后陪着我过完下半辈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前,她很可以的去回避让明台说一些未来发生的事情,是怕自己轻易的看完了这一身,错过了未来的每一刻。明诚,我在你希望的地方,可是我却那么希望回到你身边。

    陶小曼说“明诚,这里很好,这里有你。”明诚揉了一下陶小曼的头,陶小曼问他“我有给你唱过歌吗?”明诚点头说“有,在玫瑰公馆。”陶小曼靠着明诚说“对,千里之外,那首歌很好听,可是我不喜欢。”

    陶小曼拉着明诚的手说“我再给你唱一首。”明诚点点头,陶小曼拉着明诚到窗边,把窗子拉开,明诚皱着眉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陶小曼也不客气的把自己裹在明诚的外套里,整个人缩了进去,然后双手抓着明诚的耳朵说“听好了啊。”然后哼了一声,说“这几天老哭,声音哑了,可是忍不住。”

    明诚想说什么,但是耳朵上的力道加重了,陶小曼扯了一下说“别动。”因为被陶小曼抓住耳朵,明诚的身子微微向她倾过去,陶小曼已经开口,为了明诚的那个如果,她害怕,只能迫不及待“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明诚,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可是你要知道,至少还有你,我就能撑下去,即使走到你身边,那么不容易。

    陶随安的葬礼明诚准备的很用心,但是这场葬礼也不算安静,不论是陶随安的身份,还是明家的地位,来的人中,都少不了的是虚伪的应对,明诚把陶小曼阻隔保护的密不透风,让她专心的送了陶随安一程。

    兰思来了,却是真的站在了角落的位置,直到夜深人静,兰思才到了祠堂,和陶小曼明诚跪在了一起,默默的拿了些纸钱丢进火堆里。

    兰思抵不过陶小曼的刻意安排,住进了陶家,陶家只剩下陶小曼,她却是嫁出去的小姐,兰思住进陶家,下人也是把她当做当家主母。

    陶小曼把陶随安留下的钱财全部都给了兰思,明诚陪着她清理财产的时候,在银行的保险柜里看到了那些陶小曼从他那里耍赖蒙骗来的钻石珠宝,陶小曼拿起一条项链笑着和明诚说“当初陶随安一门心思想把我嫁进明家,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想法只是想法,就陪着他胡闹吧,哪知道你和你大哥还想往我身上打主意,还是让我弄了不少好东西啊。”

    明诚说“什么叫打你主意。”

    陶小曼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说“是,是,是想从我身上打我哥的主意嘛。”这样就让明诚有点无言以对了,然后陶小曼说“我总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和陶随安相依为命了,但是陶随安是什么人啊,这以后迟早会出事的,我就存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就想着哪天拼了个倾家荡产也好,也要把陶随安的命保住了,不管以后的日子多苦,只要陶随安活着就好,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却用不到了。”

    明诚摸了摸她的头,陶小曼勉强笑一下,然后拿起明诚第一次为了忽悠她买的钻石手链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买给我的礼物。”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其他明诚后来陆陆续续给她买的,她也都收了起来,陶随安存起来的钱财珠宝,她也全部给了兰思。

    一切尘埃落定,也是个月的光景,林双怡也在陶小曼出院之前,带着孩子回到了家里,这个孩子也是拖到满月才取了名字,入了族谱,明楼给她取名明心,只望她不忘初心,毕竟家里添了孩子,那些阴霾的气氛也消散了些许,陶小曼也并没有因为明心而对死去的孩子过于执念,倒是很上心的帮着林双怡照看孩子。

    这一年上海的局势也是纷乱复杂,明楼和明诚也还是新政府里的人物,是年年底,汪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改称汪伪政治保卫局上海分局。这个极司菲尔路76号门牌地址,曾经让整个上海闻之色变的特务机构,走向了终结。

    陶小曼路过这个陶随安曾经风光无限的地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政局的变化,正在走向一个她曾经看过的未来。

    年底的家书,都是由明诚送出,陶小曼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只能提前给明台一些暗示,拿一个小信封让明诚加进去寄给明台,告诉明诚这是秘密,还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威胁明诚。在明诚眼里,陶小曼跟明台倒是合性子得很,反正就是让他头疼的那种,也就随了陶小曼的意了。

    陶小曼寄过去的信件是一封明台看不懂,却也不难记住的内容,那封信里,陶小曼写着“陶小曼就是薛眠眠,薛眠眠就是陶小曼。”还有是一个数字,然后画上了一个很丑的鬼脸,很长时间让明台很纠结,毕竟他砸了她的新房,心虚啊。到底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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