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海从袖子里掏出存放旨诏的木匣子,将木制卷筒的火漆拆掉,取出诏书,抖开,暗暗清了清嗓子,底气中足地宣道:“接旨--”
万民百官又再跪拜,竖起耳朵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命于天,登基五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恐负天命,今战事已平,民安居乐业,谷春生秋割,路四通八达,家父慈子孝,学百花齐放。但,朕居高堂之庙,仍忧基梁不稳,鼠虫蚁咬,风来雨倒,恐误祖辈基业,惶然心悸。幸先祖阴庇托梦,语子驱鬽逐魑,安邦定国。星有占卦,取一卦,曰国策因事而谋顺势而为,为固国本,‘恩科选士’为本朝百年之计,朝廷于县郡乡设学府,广招学子,不论嫡庶长幼,不论男女弱耄,不论富贵贫贱;凡年满六岁至十二岁学子均需入学接受‘七年教学’,学府向学子无私提供教学、吃食、居住;满十二岁以上学子及才学德贤者可参加春秋两季四试八科科考,按四试八科科考规制录取授官入仕;朝廷官职不得承袭,均由‘恩科’选出,由朝廷授官委派上任。可今册封“威元将军”徐秞为威亲王,铺佐执政,由威亲王执行‘恩科选士’一职,专为朝廷选拔能武艺高超、德行兼备者。钦此!”
此诏一念,安定楼前万民一片寂静,良久才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但百官却有几人面面相觑,对于入学是没有异议,但“朝廷官职不得承袭”动摇了他们的利益,但皇诏已下,他们虽不同意,却也不敢这个时候出头反对,只得随众谢恩。这当中,就有镇国公方里平,他暗地里捏紧了袖子,心里掀起惊淘骇浪,暗道:“这贱奴好一招先斩后奏。”
徐秞微微侧头看一眼弘元帝--
风很轻,又很刺骨,他衣袂翻飞,却凭地生出一股落寞,明明受万民敬仰,明明手掌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在排山倒海如浪潮的呼喊声,他很落寞。
明火映照他俊逸的脸庞,明明是她深爱的熟悉脸庞,却觉得遥如空壁之花不可攀;明明与他并肩俯视整个大胥,却觉得满眼灯火却无迹可寻;明明他是他的夫婿,却让她敬畏如天神。皇后娘娘那一刻竟然生出‘也许他想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别人’这样的胆怯。
弘元帝冷眼看着城楼下的万民,喃喃细语:“你看,这就是你要的江山,可是,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想起那女子说:“我用一纸,换半生自由。”而他冷冷地回答:“休想。”
我有一千个理由想放你走,我有一万个理由想让你自由,但我始终说不出口。
而你,比谁都决绝。
“挽挽,朕,绝不负你的自由。”
***
灯火阑珊处,一辆马车,一只手将帘角放下,道:“回去吧。”
马夫一扬缰绳,车缓缓反向前行。
云倾坐在马车上,思绪飘至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恍若前生--
那年,出兵沙河前夜,她问他:“性命重要还是江山重要?”,他答:“江山。”她说:“好,你的江山,我替你争!”于是她身披银装浴血沙场;
那年,宫变黎明前夜,她问他:“自由重要还是江山重要?”,他答:“江山。”她说:“好,你的江山,我替你守!”于是她带兵逼宫屠城如魔;
那年,新帝下聘前夜,她问他:“那我重要还是江山重要?”,他答:“江山。”她说:“好,你的江山,我成全你!”于是她嫁衣浓妆深锁宫院;
可最后,他的江山,拱手让人,连同她。
缠绕在掌心的线,枝枝斜斜,深深浅浅,是多少人看不懂的深情,是多少人参不透的天机,这就是宿命,纵然你我都不信命。
***
一切,从那一场宫变开始,你我已是殊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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