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花荫下,女子一身青烟紫绣晚莲拖地长裙,如一尾上了岸的游鱼,浑身的气度如仙如幻,若不是头上的紫玉簪上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真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幻觉,风一吹就会散了。
然而那女子转过脸来,那双嵌了寒玉的眸子猛地打在萧蔷的脸上,那种锐利而又深邃的眼神,让萧蔷猛地想起小半年前那个惨死在她手下的女子。
那个女子,最后浑身血淋淋地挂在单薄的木架子上,一把火,一把汪洋大火,烧死了整个芳草院所有的人,烧毁了芳草院的花花草草,连临近的院子都遭了秧。
然而那女子临死前的狂笑,那种带着深入骨髓的痛与撕心裂肺的诅咒似的笑,一下子响起在萧蔷耳畔。然而那样的笑声,都不如这双五言的眼睛来得令人不寒而栗。
萧蔷颤抖着手指着沈筠:“你……你究竟是谁?”
萧蔷前后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萧蔷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的慌乱、恐惧,也统统落入众人眼中。就连沈筠身边的铁如兰都诧异地回了头。
沈筠敛了眸起身微福:“民女檀颜。”
于此同时,萧蔷身侧的一个丫鬟低声地在她耳边道:“医药世家檀家的嫡出女儿。”
原来是个没有没有品级的普通家庭的女子,萧蔷眉头一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收拾了面上慌张的神情,萧蔷细长的眸子重新投在沈筠身上:“为何蒙着面纱?难道丑得见不得人么?若真要蒙着面,就不必来这儿参加宴会了。”
萧蔷三言两语便将沈筠置于尴尬的境地,成功地将沈筠放入了公众的视线。单看沈筠那风姿卓绝的身影,便知是个大美人了,偏偏蒙着脸,在众人眼中看来倒成了装腔作势。一时间,众女子看沈筠的眼神便开始或讽刺或嫉妒或愤恨来。
时隔半年未见而已,沈筠却觉得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似的,又或者说,好像昨日才见的一样--那种矛盾的心理,除了沈筠没有人会明白。然而她太了解萧蔷了,这么放话不过是个警告而已,如果你顶嘴了,就会换来更狠辣的讽刺和更无端的惩罚,也就让萧蔷的计策得逞了,爽了。
瞥见不远处行来的一个高大身影,沈筠选择了默不作声。
此刻的萧蔷就像一只好斗的孔雀向着众人张开她绚丽的尾巴,她啄你一口,你若还一口,她便会让其余所有的孔雀都来啄你。然而沈筠的沉默,甚至是冷漠,让萧蔷觉得很没意思,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你到底听没听见本宫的话?”沈筠的反应又让她想起那个双眼秋水似的女孩儿,那微微上挑的弧度,每次她看见都像是在嘲笑她。那个可恶的贱婢,每次她骂的时候都不回嘴,也不哭,也不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她跟前,让她的气都撒得不顺!
然而面前这个少女的反应比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位好歹知道自己是个奴婢,安守本分,卑躬屈膝,至少在面上给了她一种高高在上的虚荣。然而面前这个女子,明明比那位身份地位都还要不如,可一样是沉默,却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味道,一样是低头,却丝毫不是卑微的意思,好像她才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该在她的身上似的!这怎么行!
才不过一刹那,萧蔷心内的火便已经“蹭”得一声从心口蹿了出来,面上泛起一丝狰狞的狠意,萧蔷抬手便欲给沈筠一巴掌!那用尽浑身力气的一巴掌,那对比她貌美女子嫉妒的一巴掌,那不允许别人藐视她权威的一巴掌,若真的打在沈筠脸上,恐怕不肿上大半个月是不会消的了!
然而萧蔷的手打出去一半便受到了一个巨大的阻力,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拦住萧蔷这强有力的一击!
萧蔷面色一变便骂道:“哪个没长眼睛的东西竟敢拦本宫,不要命了!”
“说谁没长眼睛呢?”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萧蔷心头一惊,猛地转头,便看见宫羽一脸阴鹜地盯着她,那眼中的不满情绪,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萧蔷面上一慌:“太子,本宫只是……”
“只是什么?”宫羽狠狠甩开萧蔷的手,“本宫命你好好招待本宫的贵客,你原来就是这样招待本宫的贵客的!”
萧蔷到底是个女子,宫羽乃习武之身,愠怒下力道并没有掌握得很好,萧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萧蔷身后的丫鬟流滢将她扶住,这才没让萧蔷在众人面前上演“狗吃屎”的丑剧。
然而宫羽这一甩,已经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大地不给萧蔷面子了。有心人甚至看出了些端倪,太子与太子妃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相处得那般融洽。传言太子妃萧蔷手腕了得,任凭太子宫羽在外红旗招展,到了家依旧独宠一人,如今看来,却原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当朝太子妃萧蔷乃是当今左相的嫡女,由其太后姑妈做主配的太子,如今太子当众为了一个下等家庭的女子与太子妃翻脸,这要是传到左相或是太后任何一个人耳朵里,都不会是一件能轻易揭得过的事。
才萧蔷出场的时候多么风光啊!才不过转眼的功夫,太子就能拂了她的面子!沈筠冷眸微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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