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有一笑,轻道:“师伯于这华京一片喧闹中清修,想必会料到侄女会来此一访吧,数月前,玉京山无缘一会,此次唐突前来,还是失了礼节!”
蔺消伊唇角流过一丝讽色,轻漠地看向我:
“我本是为了捉你,却被师弟所伤,我师门恩情如冰霜雪刃,你一声‘侄女’我也不会轻怜你。”
我顿笑:
“花辰岂是虚意讨弄之人,只是为情理之故,就算与师伯站在烽火两极,花辰也坦然以对。只是师伯,”
我顿了下:“最大的心结,却不在于这万里江山吧,”
面前身影无语,久久轻抚了下琴音,恍忽轻叹:
“你竟是能知。他,却不放心……”
我轻语:“少年豪情,师伯最为师门情谊,父皇为江山之故,手段之绝厉,最后关头仍不能血染寒刃,留一线生机,心中不是没有犹豫。”
“料想可能会有一日,风潮又起,又安慰自己,那时江山已固,父皇之才,别人再难撼动分毫,惟料不及,如此早去,”
师伯低语:
“一线生机?寒瘴之毒加腐杜之花,前一刻皆风神笑语,后一刻四长老,十护法,陪同教主饮入黄泉,墨荃他有事未至,竟逃过一劫。”
“不过,你现在最需忧心的却不是我……我的小师弟也是‘惊才绝艳’,让人感慨的很。”
我视线偏垂,心中轻叹,父皇的仇怨啊…。为江山,还有几人在感怀他不经意的笑语。
我手指轻动,一条纸笺飘落于那琴弦上,我转身离去,唯愿那一段字迹能让这个师伯稍缓些心结。
那是父皇练武随笔上的话语:
“在师兄房外,竟听到师父的清语,隐约道,灵凤涅磐虽与功力并无增长,休习颇耗心神,却不失一门奇技,自身将毁时许有些益处,为师不曾练过,今将要诀与你,没事翻翻吧。我闻言有些失笑,师父几年不见,对师兄还是有些偏爱,也知师兄最将他之言放于心上吧。”
*
夜晚,公主府,早早沐浴上了床,佰璃隆月却忽然说,他想去赏焰火。
我顿有尴尬,这几天白日虽不得空,可晚上,因他刚刚结束了调息,我迫不及待与他百般亲热,都没有心情去朦胧地浪漫一回。
我们穿好衣物,落到皇城一角的宫殿顶处,坐下来听百色花开的声音,看缠绵天际的绚烂。
佰璃隆月玉石般的绝峻身姿在绮丽花火中仿佛要熔为烟玉,我一把扯住他,轻道:
“隆月,你说过,会陪我红颜至白发。”
他握住我的手,轻笑:“花辰,你看眼前的绚美,就是我一路勾引你,让你爱上我,此刻牵手尘世的慰赏,我若没有你,于冰雪中再也等不到春意了。”
我禁不住轻语:
“莫言冰雪……我怎么舍得你伫立风雪……隆月,我想,我爱你是我的天性,所有的阻碍与你稍露的情绪一样,都能煽风点火,每每无法自控,我觉得,现在就差一点,我也许要迷失自我了,”
烟火的极致中,我控制不住清醒敏锐中恍然极至地检索自己的情感,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他,没有,也许从来没有,还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他做的,似乎曾有那么一点,可我已然淡忘了,我爱他的心情快将一切都覆灭了---—
他没有言语,是无法理解,还是不满足?
我蓦然有些焦躁起来,他定是认为我不够爱他,怎么办,我要失去他了吗?他要走了吗?不,把我的心也带走吧,让血色染上你的手心,那嘀嗒而下鲜红的颜色你是否会低头一看?
忽然面前光润的掌心在眼前一晃,
我“啊”地忽然瞪大眼睛,见佰璃隆月微笑了一下,陈述着:“你刚刚说到‘也许要迷失自我了’,想不到龙姬给我的‘真情真语’一点也不浪漫,到后来只会让人发呆。”
我看着他星眸略带遗憾地看向手中精致的小瓶嗤笑一声后摇摇头,我拧眉结舌,无法言语!
我狠捏过他手心的玉瓶扔掉,极其温柔地慢慢将他压倒在屋脊上,俯身上去,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对已起兴致的幽涟双眸轻语:
“相公,其实我想说,一会儿,你的声音若是比不过面前这漫天焰火,我可不会再爱你哦。”
他峻绝的修眉有些扭曲,轻笑了声:
“若是我的声音哑了,岂不太煞风情。”
我微微摇头:
“相公声音都叫哑的激情,定会比这天际的焰火都绚烂吧!”
他顿时噤声,朝我百般勾人地轻笑,我不为所动,他长吸了一口气,只有献身一般闭上了双眸。
我心中情感激荡,全部心神迷失般感受他,他情绪和感官完全为我释放了,身心的情动与迷醉催动声音,在我耳边如最醇烈的美酒,与身体一起将我缠绕焚炙,无法自持,直到每一点气息都与他化为一体----
我渐渐回复意识看向他,他眸色氤氲,俊颜被我的湿吻浸润,唇角被我重咬了一处,还有些喘息,我坐在他身上,俯撑着往下察看我留下的痕迹,他轻吟一声,取笑地低语:
“史上最强飓风过境,我练有神功才堪堪承受,”
我轻笑,指尖抵在他犹带水色的唇上:“不要开口,你果然…。哑了,我听到会心疼啊。”
他眉头跳动,一口咬住我手指,含糊不清地道:
“还不是伊害我如此,我勿开口也是哑的,”
我灿烂地笑着戳他柔滑的舌尖,而他忽地坐起,我向后一倒,他立刻勾住我,我见他面色如此扭曲,忽然自己也感受到,一起朝左侧殿下看去——两队侍卫,一排太监,三个宫女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石化中。看向右边,有几个胆敢坐皇宫的屋檐上看景——竟仅隔一个庭院,完全是不晓非礼勿观呢。
情动之时,全神迷醉到毫不能觉。
佰璃隆月立时要出手,我忙按住他的手,虽然我们衣衫斜挂,对彼此光裸,可在别人的角度,还微微可以遮住一点,虽然下面灯盏明亮,上头焰火映天,可毕竟不同白日,说不定认不出我们,更不认得我们呢。
我胡乱拉上彼此的衣物,扯着彼此的衣襟,拿着不便再穿上的里衣,强硬地轻语一声,他们认不出吧,我们走。
佰璃隆月顿时瞠目,而后极不情愿地重哼了声,抱起我,飘忽而去,衣摆飘动处定能隐约露出腿来。
我听到五道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公主殿下哦!”,宫女的。
“声音盖过烟火,姿态如斯放肆,应是诽言中那人。”,太监的。
“公主有好手段!”,兴奋的,拜服的!——竟然是情儿的?
“…。都很厉害…。”,语焉不详,含义很多的——是苍极的。
“当女淫男!”,引发风暴的——是有些跳脱,曾站在情儿对面开口的。
佰璃隆月再也受不了,在空中转身,指尖红光一闪,那三人所处宫殿上如焰火般爆了开来,波及了四周数处庭园!
第二日。
我无语地从御书房走出,知道昨晚的爆炸中虽未有宫人伤及性命,可全伤的不轻,不躺几个月是爬不起来了,而屋顶上那三个具体怎样,我就无从得知了。
这样的风波宫中昨晚就立刻严力地审查,那些宫女太监侍卫们受到了如此惊吓,竟也未敢有分毫的隐瞒,就连佰璃隆月动情吟叫的内容也被他们一人一句唯恐遗漏地道出来。
而这种事传播之狂热,宫中耳目之多,保密工作之难,所以……今天朝议上,众人看我的眼神,绝对绝对是‘顶礼膜拜’!‘热情’地我都些微扛不住了,终于皇帝陛下开口为我红口白牙地篡改众人皆知的事实:
“安纶公主几日来,为朕生辰之事操碎了心,夜晚偷闲赏景竟还为刺客所谋!公主福大,全身而退,而华京这几日颇是不宁,众卿应比往日更十分上心才是,可不要被流言的热闹牵住了心神哪!”
众人连忙更恭谨以对,只是事实就是事实,眼前无视,背后仍会非议,朝下只会传得越夸张越走样。
—
我轻按了下眉头,见红玉与绯儿均在车辇前等我。
我轻笑了下,几个月前放绯儿四处玩耍,想她多年未曾下山,没想这么快就玩够回来了。
绯儿道:“殿下,这是草龛棋社的请柬。”
我莫名其妙地微瞠下双目。
“这是草龛棋社今晨委托南织小姐要亲自转交的,说昨日有人提起公主的风姿,众人无不仰慕,今日敬待于棋社,如公主殿下能得空莅临,定蓬荜生辉!南织小姐久久不见殿下,让我将此送来。”
我笑了声,南织悦姚这也算完成任务了,去与不去就是我的事了,草龛棋社最迟明日就会知道我昨晚的事了吧,到时不知会不会更为‘仰慕’啊?
红玉轻道:“草龛棋社目前除了殿下,只三年前请过东侯公子,那时东侯公子十五岁,可雍华风度贵极姿容让人臣拜,琴棋书画诗文经略,莫不深赋大家之韵,从此天下名士无不以与其结交为荣,东侯公子自己的倾世风华超越了他背后不世的财富,成为大汉全民最仰望不及的事物。”
我心中惟有轻叹一声。
心思转回,额上忽有些抽筋,琴棋书画诗文经略?这草龛棋社请我去干嘛呢,难不成与我切磋这些吗,那我还是趁早别去出丑了,如果不去,不会又有人认为我心怯了吧?
要不拿些现成的去?佰璃隆月的墨宝字画能震得住场,只是如果众人让我当场题字什么的,就要露馅了,难道以公主的身份故作傲慢不屑?
我微微一笑摇摇头,绯儿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
“殿下,我来时,南织小姐和我说,棋社应知殿下偏爱武略,公主风华更在风扬之姿,断不会不考虑此处,公主尊立庙堂之上,惟见贵雅,此番一游,侠厉风姿必让人心折。”
我轻笑一声,南织悦姚眼力敏锐,看似对这棋社颇为了解了,而且建议我一去,也很是中肯。
我这个身份虽高贵却总是绯闻不绝,朝政虽处议公敏可形象与陛下一较,又稍觉轻弱,这草龛棋社,闻名通达之处,我震慑了这帮名流之士,青年才俊,我的凌厉传开,形象会朗厉些吧,而且这个时机偏偏最好一去,昨晚的事传开前,先树美风,还有些消抵之用。
我点了下头。
红玉问:“殿下打算何时去,先回府中陪公子用午膳吗?”
我眉头一跳,佰璃隆月不会无聊地派人打探宫中的流言吧,他昨晚不满我心太软不想那些人全挂掉,如果他今日知道那时的每一处细节都被道出——
被人窥视与不在乎让人旁听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同的事啊!
我不由一抖,顿有些退却地道:“红玉你先回去,就说我在宫中陪陛下,下午去棋社,今日晚些回去。”
就算不是今日,他迟早也会知,且过完漫长白日,晚上好好用心‘安慰’他一番,一觉醒来,但愿他会说没事了啊。
再说,陛下诞辰几日即至,他身边冷清,我这个皇妹多陪陪他也是应该。
红玉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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