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翠容觉得今天小姐很奇怪,尤其是在陈二少爷回去以后。小姐一个人傻愣愣的坐在炕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好半天也不见翻上一页。不知是在看那本书,还是在透过那本书看什么人。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还有时会脸红,难不成小姐是思春了吗?翠容这么想着,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翠容,去帮我拿些针线过来。”
“小姐,您这么晚了还要做针线吗,仔细伤了眼睛。”翠容心想平日里自家姑娘这个时辰早已经就寝,何时会这么晚了还点着蜡烛做针线。
“倚香,你去针线纺周婆子那儿给小姐拿趟针线、纸样还有绣花绷子来,小姐要做女红了。”翠容吩咐在后罩房干活儿的小丫鬟道。
“是,姐姐,我立马就去。”倚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忙从房里起身出去了。倚香是个新提拔上来的丫头,才十来岁。前几日翠容从来国公府的牙婆子那里挑来的,因为人看着机灵,年纪又小好□□所以就被留下来伺候了。现在看来不仅人长得精神,干活也利索,是个好苗子。
现在小姐十分看中自己,四个大丫鬟里只让她一个留在房里伺候。遭人白眼是一定的,还好自己平时行事低调,大家明面上都是一团和气,也足够了。重要的是要尽心伺候好小姐。
这厢苏锦虞还在发呆,她想起今天下午陈延庭要走的时候,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说:“小哥哥,我等着你来娶我。”两人的影子在被烛光打在墙上越拉越长,一个纤细娇美一个高大挺拔,紧紧的拥在一起。他转过身来反手抱住自己,把自己的头压在他胸口处,只听见里面咚咚地跳的厉害。他有力的臂膀牢牢的锁住自己,衣服上淡淡的檀香和强烈浓郁的男性气息混夹在一起,充盈着自己。他轻轻在女子梳着美丽发髻的柔顺秀发上落下一吻,低声说“好”。那低沉性感的声音无故的让人觉得心安,即使是托付终身他也绝不会辜负自己。他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算作道别。
她现在想起只觉得那时自己怎么这么大胆,堂而皇之的与外男亲近,大概是因为对方是陈延庭吧,和自己牵绊了两世的他。幸好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复又想到自己这算是私定终身了吗,他们可是亲口对对方许下了承诺呀。自她和陈延庭算是门当户对,即使是父亲知道自然也不会反对的吧。再说还有他呢,他会为自己着想的,她再也不用孤军奋战了。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了依靠、有了寄托,安然入梦了。
第二日,苏锦虞做了一上午的女红,她想要绣一个荷包送给周延庭当作定情信物,这样量他也不敢在外沾花惹草了。这样想着,心里便美滋滋的,手下更是认真了,一针一线,像是一丝丝情意缝入这个精致小巧的荷包。等到中午用过午膳准备午休的时候,翠容突然跑过来告诉她:“小姐,金荷居和芙蓉阁的人又闹起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走罢”,我一伸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顺便派人去前院的书房通知老爷一声。”这自个儿的后院起火,既然我这个闺女都帮忙出手了,爹爹自然也要露面。
苏府的金荷居住着薛姨娘,芙蓉阁住着爹新纳的一房小妾。那小妾长得娇媚明艳,偏偏还知书达礼,会做些红袖添香的美事,爹爹自然喜欢的紧。可薛姨娘毕竟在后院混了十多年了,有自己的势力,水也很深,自然不能让小妾的风头盖过自己,所以想要教训她一番。
薛姨娘自从娘亲去世以后就一人独大,没有主母约束着很是放肆。但毕竟只是在爹爹的后院折腾折腾,从来不敢闹到容景堂去,爬到太夫人的头上。惹了太夫人,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和女儿的未来也得赔进去,到时候父亲自然是做不了主的。
估计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没个取乐的,老爷又不常来,于是便三天两回的折腾一番,想把老头子引到自己的院子里。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妾争宠,果然姨娘就是姨娘,做不了主母。这也就是为什么父亲从来没想过抬一个姨娘为正室。本来前些年薛姨娘还想过,在暗中使劲,却也不了了之。想必是看出自己也没那个命,现在那个心思也淡了。
说到续弦,不得不提一提这些年魏国公为什么没有再娶。一是年逾四十,年龄大一点的姑娘不是早嫁了人了就是身体有隐疾,身家好一点的也不愿意给人当填房。至于年纪小的又愿意给人续弦的大多是看上国公府这块招牌,而且一般是穷人家的孩子,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二是由于苏锦虞和苏彻都已近成年,若是再找个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做国公夫人,双方见面都很尴尬。而身为原配的嫡子和填房夫人的嫡子又有一番争夺,让家宅不宁啊。
再说苏锦虞遇到今日之事时需要她出面,一是没有主母,那么嫡长女的身份自然要端起来,二是她以后也要嫁给嫡长子或嫡子,这种局面想必也不会少见,她自然要应对,就当是积累经验。而前世自己仗着父兄的宠爱从不关心这些家事,嫁人以后管家权利从婆婆手里传给大嫂最后又交给苏锦熹,从来没经过自己的手,自己只是顶着个主母的虚衔,连婆婆都看出自己败絮其中,是个不成器的。
再看这芙蓉阁里的众人,一看到大小姐来,屋子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薛姨娘,今日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一进门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几个婆子面目严肃的站在那里,邱姨娘也是气得满脸通红,几个丫鬟衣襟也有些不整,一看就是和人拉扯过的。
薛姨娘嘬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站起来福了福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迎了过去。
“大小姐,不瞒您说,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这个贱蹄子真不知好歹。这府里每个人的衣服、月钱都是有数的。她不光花光了公中的银子,还提前领了半年的份钱。要我看她这么不懂规矩在苏府里待不到半年就会被赶出去,叫她把银子吐出来她还不知道是把银子藏到哪去了。”薛姨娘说得绘声绘色,面露精光,眼神闪烁不定,一脸的假笑。
“所以你就派人搜她的屋子了?”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邱姨娘显然被气得不轻,刚要张口,却被人抢了先。
“是呀,大小姐。我搜遍了也没搜着,本以为她拿去在外面养了哪个小白脸,却没想到有下人禀报我说邱姨娘的爹好赌博,把钱都赔了进去。她是拿公中的银子都贴了去,还预支着半年的月例。”想来薛姨娘一早就查出是这个样子,故意借这个机会给邱氏一个下马罢。本来是她一人独大,这回有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和她争宠,心里自然有股闷气憋着要发泄出来。
“那她几个丫鬟身上脸上的是怎么回事?”几个十几岁的丫鬟站在一旁,脖子上被挠出血来,衣服也是狼狈,脸上似有泪痕,看来是被那几个有力的粗使婆子给教训了一番。
一旁的邱姨娘紧握着拳头,见我看她,眼前一亮,立马上前:“大小姐,是薛姨娘派人干的。我本来在屋里写诗,薛姨娘突然带人闯进来不说,还砸了好些东西,打了我的人。薛姨娘的那些下人真是连主子的话也不听了。那本来放在多宝格上的古董瓷器都是老爷给我的。价值不菲,就这样被薛姨娘给砸破了,您叫我怎么跟老爷交代?”说到最后已经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叫人于心不忍,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薛姨娘。
薛姨娘已经是脸色铁青,“大小姐,不是这样的,是她的几个丫鬟先出言不逊,一点也没有大家的教养,怕日后在主子跟前服侍的时候惹了太夫人、老爷或是大小姐不快,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我才想派人教训她们一下。”薛姨娘本已经脸上挂不住了,又立马给出另一套说辞,这样一来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
“好了,我知道了。”我揉了揉眉,心里已有几分烦躁。这两个姨娘可真不叫人省心呀。“你们几个婆子先帮着邱姨娘把屋子收拾干净,翠容你去带这几个丫鬟去上药。”我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杯茶。顺便回想她们这套冗长的对话里值得深究的细节。
“薛姨娘,你说有下人向你禀报,这下人是你安插到邱姨娘房里的吧,那以后是不是也要在我房里、在老爷房里、在老夫人房里安□□的眼线呢?今日你那卖了邱姨娘的下人说的也许是真的,那明日下人就不会在外人面前就不会卖了你、卖了老夫人、卖了国公府吗。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你担得起这个代价吗?”
“哎呦,大小姐,这我可不敢。我绝不敢在大小姐、老爷、老夫人的房里安插人手呀,大小姐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薛姨娘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吓得赶紧求饶,这顶帽子可算是扣大了。
“倚香,扶薛姨娘起来。”我语气缓和了些,“薛姨娘,您是我的长辈,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希望你日后长个记性,凡事做得不要太出格。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回去禁足三个月吧,管家的权利暂且交给我,明日让李总管拿着账本到我这里来一趟。”这叫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谢大小姐饶奴婢一命,奴婢以后会尽力伺候好老爷的。”薛姨娘身后出了一身冷汗,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在暗中瞪了那幸灾乐祸的邱姨娘一眼。
邱姨娘的笑还未收敛,就听见苏锦虞接着说:“至于邱姨娘,既然薛姨娘已经教训了你,就不必再罚了。”邱姨娘正想松一口气,却听苏锦虞又说:“但是那些银子得打个欠条,让管家记在账上。这公中的银子可不是随便花的,你要再借也要和管家或者我爹说一声。若是你父亲的债务就不必再拿了,苏府是不会帮你还的。你是卖首饰还是房契地契也与苏府无关,只要记住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妄想着去拿就对了。”我这话一语双关,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别去求老爷,她不会帮你还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邱姨娘禁足三个月,罚抄《女诫》两百遍,倚香你记得找人看着她们。”
“是,小姐。”心想小姐可真是厉害一下就把两位姨娘给治住了。
“是,谢大小姐教诲。”苏姨娘的脸一阵儿的红,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脸皮子薄。
就在这时,魏国公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