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通常将绿色喻为希望,此刻看来确是如此。
凤鸾歌星眸燃起浓烈的璀璨光芒,是穆云朗见过的最明亮好看的一双眸子。
四周又一次仔细看过后,仍然不见其他线索,只有身后悬崖,悬崖?凤鸾歌猛然想起九曲山那个山崖,不也是半腰另有玄机么?!
想到此,她转身吩咐穆云朗道,“本少下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穆云朗猛烈摇头,双眉紧皱,拽住她的衣袖就不放,“不行,那样会死的……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你……”
凤鸾歌最烦他这副模样了,却不忍苛责,只好不着痕迹抽出被他死死揪住的衣裳,勾唇轻笑,“本少还不打算就这么死去,你放心好了。”
穆云朗这么一听,嘟囔着松了手,忽然又贴过去,坚定道,“那我也下去。”
凤鸾歌无奈抚额,终是无可容忍眼神一厉,“本少不想带个废物送死!”
穆云朗猝然闭嘴,以她的功夫来看他确实是个废物,而他也瞬间明白若自己下去必然成为她的拖累,到时候想不死都难……
于是他敛眸,极是害怕与担心道,“那……那你小心……”
凤鸾歌不语转身,玉扇一扬,旋身而起,清魅声音响起,“若三日无信,你自行离去便是。”
穆云朗一惊,下意识伸手就去抓,然而已是一片稀薄空气,崖下冷气飕飕扑面,哪里还能看到那纵跃而下的白影。
“我等你!”
穆云朗朝下高声喊去,但只余阵阵回声飘荡,愈发叫人心惊,他坚信她会回来。
这边凤鸾歌纵身跃下,置身一片冷然雾海中,伸手不见五指。为了不迷失方向她一只手始终触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随着惯性下坠速度俨然超过她的控制范围,壁崖刹那留下一道炙烈刺目的殷红,手心全是重重叠叠的利石划痕,有些本来没有划破的伤口在新的摩擦下立刻扎进肉里,唤醒她蠢蠢欲动的血液……
下落很快变成了坠落,有一段雾气最为湿重,内力如她也几次有种窒息的迫感,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雾气渐渐变薄,视线也慢慢清晰,凤鸾歌低头看去只见脚下郁郁葱葱一片,根本没有受秋天的影响,宛然如春。
快着地时,她赫然拔下束发玉钗朝石壁刺去,因为灌注了内力发钗稳稳扎进七份,染满血液的手掌紧紧一攀,下坠的身体顿时稳住,她整个人垂挂在山壁上。而后足尖借力踏在壁沿,身体轻轻一跃,半空两个翻旋稳稳落地,一番动作下来饶是内力深厚的凤鸾歌也不由长长舒一口气。
落地之后方才感觉手心火辣辣地疼,摊开掌心只见原本白皙细滑的皮肤已面目模糊,纷纷绕绕全是血迹,就连袖子上也沾了不少,甚至有几道重复无数次的伤口已经森然见骨,凤鸾歌却只微微皱眉,撕下袍角一片布条简单利落包起。
放眼望去,一派苍郁欣然。面前全是一人高的草丛,远处大约有一片小型森林,而后绿草间开满各种她不认识的花儿,黄的,红的,粉紫,天蓝……凤鸾歌伸手轻轻触碰那些花儿,既湿润也会晃动,是真的。
“看来还真被本少料准了。”她轻笑,举步朝里面走去,白衣经过一番划落破了不少口子,远远看去绿草百花间好似一条碎布裙子,衬得那人腰若柳枝,弱柳拂风般的错觉。
脚下青草踏如绿毯,身畔百花香似天宫,盈盈蓝天与漫目碧草相接,仿佛一直走到尽头便是九重琼宇的浩淼。不过她凤鸾歌可不是丰绍,遇此美景定然要吟诗两句以衬风月……
蓦然她的心情一沉,眼底勾勒起阵阵讽刺,讥然一笑,“江山如此多娇,岂是本少能相比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有些东西只自己知道就好。
万里蓝天,无穷浩宇,舍弃所有换我一生如风自由,你纵有如画江山,如诗情意又如何?
骤然一片明朗,凤鸾歌嫣然一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柳暗花明。
丰绍既要武林又要美人,我凤鸾歌又何尝不是这样捆绑了自己?既已决定做翱翔九天自由自在的凤凰,又怎能迟迟不放开所有……
“呵呵……”
她长笑出声,恍惚觉得心头伤口又裂了,丝丝隐痛,罢了罢了,这是最后一次。
八月二十九。
秋雨连绵,江湖平息的风浪因为从万荒山回来的穆云朗而掀起轩然大波。
穆云朗在崖边等了三日有余依然不见人影,心急之下从包袱里拿出凤鸾歌留下联络烟花通知凤影等人而来,然后众人搓起藤条下山去寻,所有人下到一半被那太过湿重的雾气阻挡,根本没办法下去,只有功力稍微深厚些的凤影在石壁上看到清晰的血痕,于是众人心沉海底。
凤影留下继续找寻,派人送穆云朗回去休息,那时穆云朗双眼通红无法闭眸,显然这三日三夜他都没有闭眼,穆云策心疼他,只好一掌打昏扛回了凤府。
翌日,江湖不再平静。此次已得《沐夜遗册》的凤鸾歌生死不明,九月九日雾隐山一行即便丰绍得了寒云剑,没有另一件至宝在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武林尊主。
消息一出,远在索丹的百里逍日夜兼程赶回东明直奔万荒山而去,足足累死了两匹马;而百里山庄里正安抚众人的百里遥闻讯骤然一阵眩晕,挣扎许久终是只派了人去打探情况,自己留在庄上处理事务,只是脾气明显大了不少;而夜逐影当时正在三星楼午休,得知此事猛然从床上跃起,赤着双足而去,众人只觉雨中一道黑影闪过,好似流星……
当时丰绍正进午膳,边吩咐着丰澈准备迎娶某人的聘礼,闻言他不像其他人那般焦急,只是凤目透出一股恨意,浑身气焰骤降如冰,丰澈猛然一个颤抖,他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布满煞气的一面。
“嘭”,汤勺被他冷冷丢下,白兰压抑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愤然,“出去。”
丰澈逃一般离开屋子,刚走几步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一阵碎物声响,脊背寒意森然。若没记错,他的主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
对手死了不是应该高兴么?还有,叫他准备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呀……
屋里丰绍掀了桌子将自己最喜欢的白玉瓷餐具碎成无数,胸口剧烈起伏,双眉拧紧,压低声音狠狠骂道,“该死的女人,你这又耍的是什么花招,带着《沐夜遗册》消失是什么诡计!该死的……”
骂骂咧咧半晌,却吩咐下人备了马去万荒山,下人又是一阵诧异少主一向都是坐马车的,说是骑马有失雅致,怎么今日又突然要骑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