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后,正是人们最为疲乏松懈之时,天机阁一间杂房里,一块地板先是松动左右摇晃几下,然而被人整个翻起,漏出深深一片漆黑。
杂房本就是放置杂物之地,平常鲜有人来,更没有守卫一说,因而此时这里的所有动静没有任何人发现。
凤鸾歌扫一眼四周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扑鼻的尘土味不说,连墙角都挂了不少精致的蜘蛛网,拍拍身上的土,难得的撅嘴埋怨道,“若是本少设计,就把这出口定到茅厕里去。”
丰绍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只随心关嘱一句,“有没有牵动伤口?”
“啊?”
她一扭头刚好与那近在咫尺的眉眼相对,但见那高耸挺直的鼻梁上沾了少许尘土,额际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凤鸾歌不是第一天认识到丰绍的精致五官,也不是第一次与他相隔如此之近,然而这一次却有心跳加速的怪异现象发生……
“恩……我……我……”
丰绍拧眉,表情极是为难,自那夜为她疗伤之后似乎觉得这个妖孽比从前更加魅惑人心了。他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而自己的鼻尖好像只要再靠前一点点就能触到那光滑的眉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清心寡欲的丰大少主现在满脑子想着一些鸳鸯戏水的画面……
对面明亮的眸子似乎逐渐在暗沉,隐隐涌动着一股非常霸道汹涌的东西,凤鸾歌吞下一口口水,场面出乎意料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她只是本能的慢慢,慢慢往后退,想退出他的视线,退出他的暗沉。
阳光透过窗户穿进屋子,墙角蜘蛛攀着细细的珠丝一路向上,仿佛在凭空攀越。两道修长的身影投射在脚下的影子长而绵远,黑影猛然搂住红影的腰枝揽进自己怀里,臂弯的力道坚定勇敢,他的手掌有些颤抖与发烫,却丝毫未能动摇那股可怕的霸道与占有欲望。
凤鸾歌脑袋炸开了……乱成一团麻绳,思绪停滞不前如同被封了穴道,她靠在他火热的胸膛上,似乎能感受到他心房里有个东西在碰碰乱跳,他的身体仿佛就是兰花做成的一样,透骨的淡淡兰香那么熟悉……
她凝望着他的唇,薄而红润,渐渐,渐渐压了下来……
而她的唇瓣竟然如此好看,如初生的兰瓣叫人无法抗拒那种吸引,他一点,一点移下去……
“啪……”
一声脆响不适时宜的响起,惊散了璇旎的美好与一室醉人的气氛。
凤鸾歌一个机灵恢复神智,咬牙骂道,“道貌岸然,妄想占本少便宜!”
话没说完,指间一道梨花针“嗖”一声飞出,丰绍勾唇一个侧身,轻易躲开,转身似笑非笑道,“不如嫁给本主,这武林你我为尊如何?”
丰绍确实相通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他要这个女人,哪怕是剧毒无比的穿肠烈酒也要试他一试!更而且,他现在很愿意也很期待有她一起的日子。
只可惜,对面的女人好像不买帐唉?
凤鸾歌星眸始终蒙昧难测,唯一的一丝温柔也被她掩尽,她突然无声笑着,却令丰绍感觉与那日昏迷中的那滴眼泪一样叫他心里难受非常。
她望向他难得而真实的温柔,挑眉浅笑,“你知我为何要这尊主之位?”
“与丰某一样,不为权势,只为那一刻站在雾隐山巅俯视天下群豪的快感。”
丰绍目露自信,仿佛那一天就在眼前。
她闻言摇头,眉间掠过一抹无视世间万物的狂妄,“本少要的是将所有人的命运握在手心,翻手为生,覆手为死。”
白皙的手掌在阳光下一点一点用力纂紧,唇角笑意幽深妖异,丰绍挑眉苦笑,这不是她……
然后,她移目望向他,神色复杂难懂,却终是启唇,“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那是不可能的。”
终于,沉默。
丰绍抬手轻抚眉心,方才的温暖他还惦记着,却又不敢去看那孤傲的鲜艳,只低低说道,“不管怎样,我都想试一试。”
她没有回头,抬脚踢开一个破烂的漏斗,“本少只要江山,哪怕你就是那个美人,阻了本少的路一样得死。”
一个“死”字,声音压得极重极低,似乎要告戒的人并不只是身后那一个。
丰绍不置可否,屈指弹弹衣上灰尘,清明的声音带着笃定的灿烂,“本主赌那日你定然下不了手。”
凤鸾歌冷哼一声,“这世上还没有本少下不了手的人。”
孰不知,某人的这句话比之过去还真弱了不少。
然而,二人一直等到傍晚才出了杂房,丰绍执意拉着凤鸾歌先去了趟洗浴房换了两件整齐像样的衣服才罢。
此刻二人在一处高树杈上略作休息,凤鸾歌换了一身天机门徒最简单的黑衣,不太合身凑合着,而丰绍就不同了,他最适合黑衣,即使是一件最普通的衣服也能被他穿出奢华与高贵的优雅。
二人背靠背坐着,各自注意一方的动静。
整个天机门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光是前院就四通八达,后院大多都是弟子休息的房间,只有几排房屋后有座高耸入云的楼塔,应该是天机门最高的一个建筑。
“认识路吗?”
凤鸾歌冷冷问一句。
“不认识。”
丰绍老实回答一句,以他二人的本事就算凤鸾歌现在受了伤对付这群小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关键是不认识路!一旦惊动了所有人只怕到时候打到累死也找不到其他人。
很快,一路巡夜的弟子走了过来,怕是他们还不知道这天机门此时真正掌权的人已经变了。凤鸾歌“啪”一声摇开玉扇,眸光流转,望着走到树下的几人道,“那就找个认识路的就方便多了。”
丰绍颔首,也浅笑凝视着树下来人。
于是,大树像遇到了微风轻晃了两下,掌灯了小弟子只觉头顶黑影一闪,身后几名师弟相继倒下。他匆忙缩起身子,打着灯笼左右寻找,颤畏畏道,“谁……?”
而后,后背一凉,全身再无法移动半寸,当身后二人走上前来时,小弟子不禁大睁眼,这年头连小偷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凤鸾歌自然不知道这小弟子的心思,星眸扫一眼地上昏倒的几人,问道,“怎么你们武功这么差?”
小弟子入世尚浅,而且也不觉得好看的公子会杀人,便耐心解释道,“这几日,阁里长老说有要事,将门里功夫好的师兄们都聚集到北斗宫了,我们刚入门不久,学艺未精,只能勉强做个巡卫。”
小弟子说着说着脑袋就耷拉下去了,好似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一样。
丰绍目露担忧,望着西面北斗宫拧眉道,“看来他是将所有有能力反抗的人都控制了。”
凤鸾歌认同地点点头,认真分析道,“他能轻易控制这里,应该……”
“有内应!”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三个字,彼此会心一笑。似乎自从经历了九曲阵之后彼此越发默契了,这一点不管他们承认与否都已经是个事实了。
小弟子却听得摸不着头脑了,“你们在说什么啊……”
丰绍柔和一笑,拍拍他肩膀,轻轻问道,“你们平常关押人在哪里?”
“我听师兄说在北斗地宫啊……”
“哪边?”
“就是西面那楼里,地下二层……”
小弟子刚说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刚入武林竟然有幸见识了日后为江湖所传诵了两位神话人物,更可笑的是,他还将他们当作了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