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下朝回府,听闻师无咎回来了,心中略安。小暖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动不动就要掉几滴眼泪,三爷跟着揪心却无计可施。他一定要设法把师无咎留住,这样小暖就能安心开怀了。
管家低声道,“听师道长的意思,他想带王妃去上清宫。”
三爷停住,“王妃怎么回的?”
“王妃说要先跟家里人商量。”管家发现自家王爷的脚步立刻加快了,他也加快脚步跟上去,“师道长被王妃请去了陶然堂,家里人都在。”
自从小暖嫁到晟王府后,“家”这个字替代了“府”,成为了晟王府众人常用的字眼。
从心里来说,大伙都不想让王妃跟着她师傅走,因为王妃一走,两个小郡主肯定跟着走,说不得贵太妃也会走,当府里只剩下冷冰冰的三爷时,他们的日子就难熬喽。
三爷在陶然堂外,就听到了里边传出的阵阵笑声,心中觉得不妙。进屋见到被自己的母妃、王妃、女儿们和大黄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师无咎,心中更觉不妙。
看这意思,自己的王妃马上就要去上清宫了。
上前行礼落座后,师无咎观了观三爷的面色,赞道,“晟王神清气朗,可喜可贺。”
小暖眼睛一亮,“比以前好?”
师无咎笑吟吟的,“不错。”
师无咎这一阵常观星象,发现大周国运由危转胜,大有虎跃龙腾之势,现在见晟王的气运与七年前也大有不同,师无咎心中大定。自己的九徒儿,果然是个福星。
观运是门玄之又玄的学问,千叶和灵攸立刻围上来,“师祖,千叶呢?”
“灵攸呢?”
“汪?”
被三个小家伙围住,师无咎笑容慈祥,“师祖每日只能断三人气运,今日已满,下次再给你们断。”
师无咎说的是“下次”而不是明日或后日,三爷与桌下握住小暖的手,满是不舍。
千叶好奇,“今天师祖算了父王和母妃,第三人是谁?”
师无咎耐心答道,“一位气运颇佳的货郎,师祖从他的货架上讨来一串糖葫芦。”
这串糖葫芦给了母妃,她们也吃到了。千叶回味,果然觉得那串糖葫芦非比寻常,“师祖,千叶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好孩子,在师祖这里不必拘礼,想到什么便讲什么。”这对小娃儿双目清明,师无咎很是喜欢。
千叶很是乖巧地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师祖说每天只能给三个人算气运,可是如果只能算三个人,师祖是怎么发现那个卖糖葫芦的货郎气运比别人好呢?”
三爷挑挑眉,对自己女儿之聪慧,又有了一番新见解。
师无咎也很喜欢这个问题,“人的气运在师祖眼里,就如同你们看到旁人穿的衣服的颜色,一看便知。师祖说的‘断’的意思,是将这起运告知其人。”
千叶明白了,“断不是看,是告诉,多谢师祖解惑。那您告诉那个货郎他的起运很好了吗?”
师无咎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师祖就是靠这个,换来一根糖葫芦。”
贵太妃无声笑了,师无咎真是个神人、妙人。
灵攸也问,“师祖,父王和货郎的气运都很好,那灵攸的母妃呢?是因为母妃的气运不好,所以您要带母妃去上清宫住吗?”
众人都看着师无咎,等他回答。
小暖的气运异乎寻常,师无咎不能讲而且这也不是一两句能讲清楚的。师无咎便道,“你们母妃怀孕之后,受腹中胎儿的影响,气运不稳,需去上清宫静养一段时日。”
贵太妃担忧着,“道长,小暖可有大碍?”
“您放心,有贫道在,九清母女定能平安无事。”师无咎端容,颇有一派宗师的气度。
三爷握着小暖的手,“必须去上清宫?”
师无咎摇头,“皇宫、上清宫或昆仑山巅,皆可。”
皇宫是皇上和众妃住的地方,昆仑山巅估计冷得很,小暖挠了两下三爷的手心,示意他选二。
怕儿子舍不得小暖,贵太妃便道,“若是怕舟车劳顿,我带着小暖去慈宁宫住数月也可。”
三爷转头问小暖,“你觉得如何?”
小暖想跟师傅去上清宫,又舍不下京中的亲人们,一时犹豫,转头看师傅,“师傅,您觉得呢?”
师无咎含笑,“顺应你的心意,你觉得去哪里心情更舒畅,便去哪里。”
小暖转眸看三爷,“我想去上清宫。”
三爷便是再不舍,也只得缓缓点头,“好。”
既然定了,三爷便不再拖泥带水,问师无咎,“您看何时动身为佳?”
“事不宜迟,越早越好。”师无咎答道。
师无咎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他的话决不可不信,三爷转头问小暖,“容我准备一日,后日动身可好?”
小暖知道三爷有多忙,现在又到了年底,他哪里脱得开身,“三爷不用送我。”
三爷心中叹息,“不送你,我不放心。”
千叶和灵攸同时道,“女儿也去。”
“汪!”大黄立刻凑过来,把头放在小暖的膝盖上。
上清宫不留非门中人过夜的规矩,小暖还是清楚的,便与两个女儿商量道,“母妃不在家,你们的父王朝事繁忙,祖母、外婆和府里、庄子里的事都需要小叶和小攸照顾,你们两个能行吗?”
千叶和灵攸见母妃将如此重大的责任托付给她们,立刻有有种自己已经长大的感觉,“能!”
答应之后,俩小丫头又不舍地拉住母妃的手,“母妃,你何时回来?”
小暖转头看师傅。
师无咎笑道,“现在还说不好,或许几个月,或许一年。”
若是一年才能回来,他的儿子都要生在上清宫了,三爷脸色发黑。
听闻小暖要去上清宫,秦氏立刻拿定主意,“娘跟你一起去。”
“可是……”
“咱们在上清宫山脚下买个院子,娘住在院子里。”秦氏不容女儿拒绝,“你怀着孩子呢,娘不去哪能放心。”
“汪!”大黄立刻跟上。
“小草……”小草也舍不得,不过她说了一半,还是转道,“小草留下来照看生意,娘和大黄去照顾姐姐。对了,大黄可以住在上清宫吧?”
“应该可以吧?”秦氏问小暖。
小暖想了想,“上清宫树上肯定有鸟,只要树上有鸟,地上就能有大黄!”
大黄满意了,甩甩尾巴安心盘在暖烘烘的地上睡觉。
两日一晃便过,待到了出行这日,跟随小暖同行的贺风露、田守一、刘守静和赵守纯整整齐齐出现在晟王府门口,等着小师姑出来。
三爷扶着小暖出来时,后边跟着一串人,一看她们的衣装,赵守纯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小暖笑眯眯地给他们介绍,“玄舞、春花、秋月拜入上清宫,若俗家弟子,以后大家就是同门了。”
玄舞拱手,“诸位师兄、师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关照,关照。”赵守纯应了,抬眸对上玄散要哭不哭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临别时,玄散苦兮兮地拉住玄舞的衣袖不放开,三爷都要三个娃了,秦三也抱上了儿子,他的玄舞却跟着王妃入了道门!
他的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待到了南城外遇到同样苦瓜脸的李奚然,玄散才觉得舒坦了些。比起敬国公,他起码还有个盼头。
因为玄舞心里也有他了呢,玄散忍不住笑得幸灾乐祸。
玄舞翻身上马回眸打算跟玄散告别,却见他笑得跟傻子没什么两样,一点也不为分别揪心,便哼了一声,“贺师姐,上清宫如何?”
“师妹去了便知,上清宫乃是让人乐不思蜀之地。”贺风露归心似箭。
“若这么好,师妹我也另个度牒,不回来了!”玄舞甩道袍,跨马扬鞭,很是潇洒地远去。
傻笑的玄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吼大叫地追着,“玄舞,师妹,你可得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