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浓浓的药味掩盖之下，还弥漫着几分归凝香的味道的。

    归凝香，乃是她忘忧谷的独门熏香，亦是保命良药。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点上归凝香，便可保病人七日无忧。除此之外，归凝香还有些缓解疼痛、麻痹神经的效用。

    因而，宣岚制止方荆开窗户的原因也就很明白了。这归凝香药性温和，挥发性很强，是通过人的呼吸进入体内发挥效用的。若是开窗，有风吹过，则很容易将香味吹到别的地方去。

    归凝香对于正常人的作用不大，无非就是静气凝神，缓解疲劳，所以就算是整日吸入倒也无多大问题。但是偏就是病人，而且是依靠归凝香保命的病人，一旦归凝香的味道散去，病人身上先前所有的病症都会卷土重来。

    先前那些被归凝香麻痹掉的疼痛，也会在归凝香的味道淡去之后，再次汹涌而来，几乎是翻倍的增加，是已这归凝香的味道完全不能散。

    “归凝香用了几日了？”千灵看向宣岚，淡淡开口。

    “算上今日，便有四天了。”宣岚答道。

    千灵点点头，归凝香只能支撑七天，第四天不算是晚。

    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千灵将目光放到了那个被床幔挡住的大床上，眉梢轻挑。

    “宣岚？”

    屋子里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是一眼便可将整个屋子的布置收入眼底。这个屋子里除了那张床外再没有其他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在那张床上。

    只是……

    明明在这屋里，却为何没有半分气息？

    “主子稍等。”

    宣岚应了声，然后快步到了床边，将床幔拉开，拿出一个鼻烟壶放在那人鼻尖，在看到那人眼皮动了动后，这才收起鼻烟壶退到了一边。

    观察着这一切的千灵眉角微微蹙起，看来毒素蔓延的还是太严重了，所以宣岚才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抑制毒素蔓延。

    不过她却是没有说话，也随之慢慢走上前来，离床近了，她这才看清床上之人的样貌。

    入目的是个老人，依千灵目测，大约在六十岁，面容苍老，那眼睛无神，目光呆滞，整个人浑身上下毫无生气与活力。

    宣岚扶着那人坐起来，千灵这才发现老人的身形竟是十分瘦弱，说是骨瘦如柴一点儿也不为过。

    千灵微微的叹了口气，看着老人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唏嘘。

    宣岚扶着老人坐起来，然后这才指着几米开外的千灵道：“这便是我家主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家主子说便是。”

    老人闻言这才将目光放到千灵身上，然后就这么一眼，老人却是脸色大变，有惊、有喜、有愧疚、有心疼，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老人的神色十分复杂，嘴唇颤抖着，看着千灵，久久地却只发出一声叹息来。

    难怪要他一直活到今日，却原来是因为这一茬！

    天意如此啊！

    千灵走近了两步，看着老人，问出自己的疑惑：“我想我们并没有见过的，为何看见我你会如此表情？”

    老人却是笑了，而后将那些复杂神色通通敛去，脸色平静：“原本我还有些怀疑你们是不是他特意派来套我话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你们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老人的声音沙哑刺耳，不过他吐字还是很清晰的，所以千灵很是容易就听见了老人话中的那个“他”字，眉梢拧起。不过还不待她发问，老人就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

    “我应该是谨王府十五年那场屠杀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了，却是提供了谨王府地图从而让那些人戮尽谨王府的帮凶！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当年的场景，看见王府里的人一个个的倒在他们的剑下，死不瞑目。可是我，却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王爷啊！”

    老人说道此处，语调里更是多了几分痛苦与悔恨。

    千灵神色动了动，当然也只限于此，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打断老人的话，而是继续听老人叙说着。

    “王爷是那样信任他的啊！每次祈国有战事发生，身先士卒的总是王爷，那”战神“的尊称也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次浴血奋战、死里逃生才得到的，就连去平定边疆明国的作乱也是。王爷为了他的国家安宁，不惜离开了府中身怀六甲的王妃，亲自披甲上阵，可是他怎么可以，怎么狠的下心去把情报给了明国，让王爷腹背受敌，让祈国十万儿郎全军覆没啊！王爷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

    听到这里，屋里几人都是明白了老人口中的“他”是谁了，方荆跟宣岚有些担忧的看向千灵，对方朝她们摇摇头，表示她无事。

    老人的诉说还在继续：“王爷出事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立马便到了王府，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切他都是早有预谋的。功高盖主，他怕王爷夺权篡位，而他没有好下场，然而更多的，却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妹，千方百计地想得到她。王妃生产的那个晚上，便是他派人动的手……”

    可惜他当时被猪油蒙了心肝，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与他还有什么区别吗？

    说道此处，老人的眼眶已经泛红，叹了口气，老人痛苦地闭上眼：“而我，便是他安插在王府一枚棋子，用来监视王爷和府中所有人的……”

    顿了顿，老人又睁开眼，看向千灵，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幸好，老天爷有灵，让你健康、安然，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千灵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说到我？”

    “王妃跟你的样貌有至少六分像，眼睛像极了王爷，又费尽心思的查找谨王府十五年的事情，你的年龄也符合。”

    老人开口解释，而后释然一笑：“能见到安然长大的你，我蔺邑也是无憾了。”

    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到王爷和王妃的孩子，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话落，只见蔺邑神色安然，缓缓闭上眼，黑血从他的唇边流下，不过瞬间，整个人便再无生息。

    “主子，咬舌自尽了。”宣岚察看了一番后，皱眉道。老人之前便重了剧毒，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他身体各处，就算是咬舌自尽，那血液也是带着毒素的黑色。

    “嗯。”千灵看着老人安详的面容，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开：“葬了吧。”

    纵然他生前做了不好的事，但是人都死了，也就过去了吧，更何况，这人还能告诉她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假。

    看来，她还得找青姨问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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