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各有天命
拐子一听忙把元葵拉了过来,“大爷好眼光,这个价钱也不贵,就......五十两吧。”
山羊胡子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五十两纹银,“这是钱,你让她洗洗脸然后找件干净衣服让她换上,这么邋遢怎么见夫人?”
“是!是!我马上带她去。”拐子拉着元葵就往另外一间屋子走。
元葵这几日受惊不小,这回又莫名其妙地被选来选去还说要带去见什么夫人,她顿时哭起来,死命地拉着元荞的手不肯放。“姐姐!我怕,我不走!姐姐,救我!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她哭得声泪俱下,元荞心痛不已。
“别闹别扭!”拐子看有人在才没有动手,否则早就一巴掌下来了。他用力拉着元葵的手说道:“你再不听话我可要打你啦!”
元荞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忽然看到山羊胡子皱起了眉,还直摇头。她真的怕山羊胡子反悔另选他人,于是元荞一狠心用力挣开元葵的手说道:“别拉着我,我照顾不了你!你走吧。”元荞说得心都痛了。
元葵一听顿时楞了,姐姐怎么会说这种话?“姐姐,爹娘没了,蓁儿也没了,你不要丢下我,我们姐妹要在一起呀!”元葵哭得好伤心。
“我们家沦落至此,我已经无力照顾你。你既有好的归宿,就走吧。”元荞紧紧抱着元葵在她耳边悄声道:“今后若是有缘,姐姐一定会去找你。你一定要记住姐姐的样子呀!”
“姐姐,我不走!呜呜呜......”元葵在元荞怀中大哭不止。
山羊胡子催促道:“喂!我没那么多时间,如果这个不行就再换一个。”
元荞一听便把元葵往外一推,道:“走!赶快走!”
元荞这一推把元葵推向了拐子,拐子趁机将元葵拉进了屋子,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裳。元葵似乎心灰意冷,任由人摆布。拐子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在了一边,突然元葵扑向自己的旧衣服似乎在找什么。拐子过来拽着她的胳膊道:“别耽误事儿了,快走!”
元葵死命地甩着手不让拐子拉自己走,一只手就在衣服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她的小荷包,她把小荷包紧紧地放在胸口,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宝贝。拐子拉着元葵出来,这个时候元荞已经被送回了小黑屋。元葵看不到姐姐,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间屋子的大门。
山羊胡子打量了一下干干净净的元葵,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跟我走吧。”然后就伸手过来拉着元葵的手往外走。
拐子低头哈腰的说道:“大爷,您慢走。”
元葵突然回头冲着那扇大门喊道:“姐姐,我等你来找我!”
屋子里的元荞听到元葵的这声喊,顿时泪如雨下。她刚才是骗妹妹将来会去找她,可是自己却连明天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将来怎么去找她?妹妹是带着希望才愿意离开,但愿将来妹妹长大后不会因为自己骗了她而怨恨自己。元荞不敢哭出声,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红红的嘴唇上都渗出了斑斑血迹。
元葵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山羊胡子看看她便说道:“别这幅苦哈哈的样子,进了唐家是你的福分。将来你好好地伺候主子,唐家的主子待下人是最好的了。”
元葵根本不听山羊胡子的话,她心里面唯一惦念着的就是元荞,她不知道姐姐将来会去那里,长大后姐姐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自己。
马车一路走,很快到了杭州最热闹的地界儿。马车停在一所大宅院的后门,光看后门就知道这户人家的富贵。山羊胡子带着元葵朝里走,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了,“炳叔,叫你去买个丫头回来怎么这么久啊?”
“秀英嫂,这挑人儿也要时间呀。”炳叔把元葵拉了过来,说道:“您看,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很漂亮?看上去也老实。”
秀英嫂看看元葵,“人倒是挺清秀,可这眼睛怎么这么红肿?”
“哎呀,小姑娘认生嘛!”炳叔笑呵呵地对秀英嫂说道:“秀英嫂,这银子......”
“你急什么?唐家还会少了你?多少钱?”秀英瞥了炳叔一眼问道。
“不贵!才一百两。”炳叔笑着回答道。
元葵不由地看了炳叔一眼,明明他花了五十两怎么说成是一百两?只听秀英嫂满不在乎地说道:“真的不贵。只要夫人喜欢就算是五百两也不算贵。来人,领炳叔去去账房支银子。”
“谢谢秀英嫂!”炳叔笑道:“将来若是还有这种好事儿可别忘了找我炳叔啊。”原来这个炳叔也不是这户唐姓人家的人,他也是受雇去找人的。他领了银子后便离开了唐家。
秀英嫂带着元葵进了宅院,这所宅院里的景致有着典型的江南风格,小桥流水甚为雅致。元葵也是出身大家,看到这些表现得很是平常。秀英嫂带着她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这个院落里种的都是翠竹,月牙形的洞门上写着“映翠”。秀英嫂转过头看着元葵说道:“你别老是苦着脸,一会儿见了夫人和少爷,脸上带着点儿笑,知道吗?”说完就带元葵朝里面走。
进了堂屋元葵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书斋,屋里摆放着很多书。朝里看去,一个衣着清雅的中年女子正坐在书案边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写字。中年女子抬头看看秀英嫂道:“秀英,什么事?”
“夫人,这是新来的丫头,是买来顶替六儿的。请夫人过目。”秀英嫂把元葵往前一推。“快给夫人和少爷请安。”
元葵看看中年女子,她倒是挺和善的。那位小少爷也是长得白净俊秀,“夫人、少爷万安。”元葵行了个万福的礼。
中年女子见了便笑道:“嗯,倒也懂得礼数。不错,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元葵想到临出门时龙成叔和龙成嫂再三嘱咐,不能说自己姓夏,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夏言的后人。可是一时间元葵想不出什么名字来回答,便愣在那里。
那位小少爷便笑道:“咦?你没有名字的吗?”
“雉珩,你好好儿写字儿。”夫人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进了唐家也要改个名字。你就叫......”夫人便开始给元葵想起名字来。
这时一个貌似管家的人从外头跑来,“夫人,夫人。大少爷从新疆命人快马送来的大枣。”
“姚管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小少爷忙问道。
“二少爷,大少爷说还需要一段日子呢。”姚管家把新鲜的大枣儿放在桌上说道:“大少爷说这大枣儿吃了后能补血气,特地叫人快马送回来的呢。”
夫人看着这盘大枣面露欣慰的笑容,“鹤琮这孩子真是孝顺。对了!”夫人突然看着元葵说道;“你就叫果儿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这盘果子一样觉得清新可人。将来你就跟着我吧。”
秀英嫂立刻推了推元葵,说道:“还不快谢夫人赐名!”
“多谢夫人赐名。”元葵俯身行礼道。
“秀英,你带她下去吧。立个卖身的字据,然后教教她府里的规矩。”夫人吩咐道。
秀英嫂带着元葵去领衣物又带她去了住处。后来元葵才渐渐知道,这个唐府是做玉料生意的,还开有很大的玉作坊。那位夫人便是唐家的夫人唐周氏,丈夫唐家老爷前年去世。膝下有两子,长子唐鹤琮,才十七岁就肩挑起了整个唐家的生意,经常跟随着一班老行家去昆仑山、新疆那边购买玉料,现在已经是整个唐家的顶梁柱;次子唐雉珩,这年十五岁,喜欢研究玉器,特别对琢玉有兴趣,他现在做出的几件玉器已经备受行家好评。
元葵不由地想起了乡间的那个琢玉男孩儿陆子刚,已经过了十日之限很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完成了那个玉兔儿呢?
再看江苏这边。陆宗南病了,看病需要钱,维持生活也需要钱。很快那些积蓄就花光了,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陆宗南的病还没有好,而且他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导致心情郁结,脾气越来越差。子刚为了生计便托那位叔叔为自己找了一份在米粮铺打杂的工作,白天就在米铺做事,回家照顾好父亲后就继续练习琢玉。
本来陆宗南的脾气都很好,经历过这件事后他就变了个人一样,每天还要喝酒来麻痹自己。他的手因为中风已经有了轻微的颤抖,再加上喝酒就越来越厉害,根本拿不了刻刀。他在教导子刚的时候,看到子刚错了也无法亲自示范,只能让子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只要子刚做错一点就又打又骂。
子刚没有怨恨过父亲,他知道父亲受了委屈。对于父亲的打骂他从不还手,他只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总是达不到父亲的要求,于是他更加努力地练习琢玉,他心中暗暗地感觉到父亲将来可能没有机会再拿起刻刀琢玉了,陆家琢玉的功夫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在这些突发事前带来的压力下,子刚也开始渐渐淡忘了那座大宅,那大宅里的小姐,还有那只已经被他放进瓦罐里的玉兔儿。
这一日,子刚从米铺回来。快要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路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瘦瘦的,好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子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特地放慢了脚步,小女孩儿抬头看着他手里刚买的烧饼,那眼神中的渴望叫人不忍。子刚停了下来,蹲下身子问道:“你饿了是不是?”女孩儿没有回答,只是点头。子刚拿出一个烧饼给她,“给,吃吧。”女孩儿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子刚。子刚微笑道:“不要怕,快吃吧。别饿着了。”
女孩儿伸出手接过烧饼,轻声说了句“谢谢。”这一声“谢谢”清脆无比,很是动听。再看这个女孩儿虽然肚子很饿,但吃起来却是慢条斯理,跟那些街上的小乞丐的狼吞虎咽比起来显得与众不同。子刚去一旁的溪边舀了一壶水来,“给,喝点水。别噎着。”女孩儿又是轻声说了声“谢谢”。等女孩儿吃完烧饼后,子刚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子刚又经过这里,又看到这个女孩儿坐在那里。子刚走过去问道:“吃过东西吗?饿不饿?”子刚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女孩儿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女孩儿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子刚又把买来的馒头分给她吃。“我每天回家都会经过这里,你如果饿了就在这里等我。虽然我不能让你吃饱,但至少也不会让你饿肚子。”子刚说道。女孩儿看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子刚都能在回家的时候遇到这个女孩儿,他总是把自己的晚饭分给她一半,这样就过了大半个月。有一天子刚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女孩儿,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子刚怕父亲等自己回家就先回家了。正当他担心那个女孩儿的去向时,回到家一看这个女孩儿竟然在自己家里面。“咦?你怎么在这里?”子刚脱口而出。
“怎么?你们认识?”陆宗南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她。”子刚回答道。
“噢。”陆宗南说道:“刚才我喝了酒手抖得厉害,就连走路都无法走。我想喝水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后来还摔倒了。幸亏有这个女孩儿把我扶起来,她瘦瘦小小的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呢。”陆宗南清醒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
子刚走过来笑道:“谢谢你啊。”子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父亲说道:“爹,我现在白天在外当学徒。可是心里面却老是记挂着你,不如我们就把她留下来吧。也好在白天照顾爹,给爹您解解闷儿。”
“收养她?”陆宗南皱了皱眉道:“我们自己的生计也......”
“不要紧的!我把我的饭分她一半就行了。”子刚求道:“爹,您就当是让我求个安心吧。”
陆宗南也知道子刚的难处,也想为他分担。可是自己不争气使不上力,既然这个女孩儿和自家有缘,那就收留她也无妨。于是他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呀?”
女孩儿眨眨眼睛想了想,然后蹲下身子用小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袁贞”。这个女孩儿就是那日坠下山崖的夏元蓁,她也记着龙成嫂的嘱咐,不敢说自己的真名。从此之后,这个袁贞就以陆宗南徒弟的身份留在了陆家,成了陆子刚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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