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三十六年(1537),江苏太仓。
“客官,你看这块玉,是用上好的昆仑玉雕琢而成,成色透亮,水头极好。”天工坊的伙计大力推荐一块青绿色的玉牌。
“嗯,果然不错。”那位客人连连点头,“天工坊的玉器果然名不虚传哪!就这块了。”
“谢谢客官。”伙计让人引着那位客人去账房结账。
这时候一个身穿青布衣的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走了进来,“这位大哥,请问金老爷在吗?”
“你是谁?找我们老板干什么?”伙计见这人穿着普通,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掏不出银子的主儿。
“我叫陆宗南,只要您通报一声,金老爷就知道了。”陆宗南笑吟吟地说道。
伙计上下打量一下他,说道:“那你等着吧。”说着就往里头去了。
陆宗南身边的男孩儿似乎对作坊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不断地东张西望。看到一个玉工正在为一件玉器打磨,他不禁跑了过去。男孩儿蹲在玉工一边仔细地看着他娴熟的手法,竟然出了神。玉工起初没有在意,后来看看这男孩儿久坐不去便问道:“喂,你是谁家的孩子?”
“子刚,别乱跑。”陆宗南唤道。
这孩子便是陆宗南的独生子陆子刚,他回到父亲身边说道:“爹,他们打磨的手法怎么跟您的不一样?”
“别乱说话。”陆宗南知道行里的规矩,不能随意质疑行家的手法。
“哎呀,宗南。你来啦。”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那位体态略胖的金老爷笑盈盈地走了出来,他过来就拉住了陆宗南的手,笑道:“来,我们里面说话。”他看看陆子刚,道:“来人,带这位陆少爷去吃点心。”伙计过来拉着陆子刚就走了。
金老爷和陆宗南进了屋,金老爷关上房门悄声说道:“怎么样?完成了?”
“完成了。”陆宗南把手里的布包往桌上一放,道:“请金老爷过目。”
打开布包,一件清灵传神的玉雕呈现在眼前。“唉呀,果然是巧夺天工啊!”金老板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一件荷叶琥珀杯,青翠的绿色被琢成荷叶形状,就连那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宗南,你这一双手真是神来之手啊!”
“金老爷过奖了,希望金老爷能以此为我引荐。”陆宗南恭敬地说道。
金老爷看看他,马上收敛了笑容。“宗南啊,你也知道朝廷的玉作坊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我答应帮你引荐,但并不代表你能顺利进入宫廷造办处。要知道天下奇才可不止你一个呢。”
“这个宗南知道。”陆宗南说道:“宗南一介布衣,空有琢玉之能,但无人举荐也是枉然。今日幸得金老爷慧眼,宗南若是落选也是技不如人。”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金老爷把荷叶琥珀杯小心地放好,然后拿出一锭银子道:“我知道你经济也不好,这块玉料是上等货,你一定花了不少钱。这锭银子你就拿着。”
“不!这怎么好意思?”陆宗南连连摇手不肯接受。
“拿着吧。你我乃是知音,何必计较这个?”金老爷硬是把银子塞给了陆宗南。
陆宗南拿着银子作揖道:“宗南在此谢过金老爷。”
“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金老爷唤人来将陆宗南送走了。
走在路上,陆宗南心里有些紧张,他从小跟随父亲学习治玉,自认为手艺不错。只是他并非师从名师,所以一直找不到肯请他的作坊。他如今倾尽全力雕琢的这只荷叶琥珀杯,希望能给他开启一道光明之门,只要能借此进入宫廷的玉作坊,那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儿子子刚也不会时不时地辍学在家了。
回到家里,陆宗南开始做活。虽然他寄望于那件玉雕,但饭还是要吃的。那些并不富裕的村民买不起大作坊的玉器,但红白事又需要玉器的时候就会来找陆宗南。这回他做的就是一只玉蝉,这是在落葬时用来放在死者口中的祭器。邻村蔡家的老人快不行了,所以子孙们就向陆宗南定了这只玉蝉。虽然用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料,但陆宗南还是认认真真地精雕细琢。
陆子刚在一旁看着父亲的雕琢手法,突然说道:“爹,我会做了。”
“这才几天你就会啦?”陆宗南笑着说道:“那你去把心里想的图画出来我看看。”
“嗯!”陆子刚忙趴在书案上画了起来,玉蝉的做法比较简单很快子刚就画好了。“爹,你看看,像不像?”
陆宗南拿过来一看微微点头道:“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只是形似,并不传神。”
陆子刚挠挠头问道:“蝉也有神吗?”
“世间万物都有其神韵,只是你没有好好地去观察。”陆宗南把画还给子刚道:“你还不能动手琢玉,这样会浪费玉料的。”子刚耷拉着脑袋,紧皱着眉头,父亲一番话他有点儿听不懂。陆宗南笑道:“这样吧,你有空就爬上树好好看看蝉,然后再来画。”
“噢!我这就去!”子刚扔下手里的画就跑了出去。
看着儿子和自己一样如此醉心于治玉,陆宗南又喜又悲。子刚对琢玉有天赋,这是陆宗南欣喜之处,但是一旦选择了这一行就会面临自己现在的问题。妻子临终前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陆宗南知道妻子不希望子刚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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