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非的出差之地是云南的一座小城昭通,那是程浩的家乡。程浩已经复员了,现在是当地政府管基建的副市长。
陆涛非没有打程浩的手机,他找到政府办公室,询问程浩,办公室的人说去视察建筑工地了。陆涛非哑然,当上副市长了,应该很忙很忙,忙到想他的时间怕也没有了。
陆涛非拦辆出租车,根据办公室人说的地方需找程浩的影子,真的在一个的建筑工地见到了他在心里想念已久的人。程浩正和工地上的人说着什么,那语气,那神态,让陆涛非看的眼里有一种温热的东西。陆涛非等程浩检查完工作,回身要上他车的瞬间,轻轻叫了声“程哥——”。
程浩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如此熟悉,这个声音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
程浩回过头,看着陆涛非,凝目注视几秒,什么话也不说,一把抱住,那手劲、那力气,仿佛要把陆涛非揉碎了。陆涛非心里默念着:程浩,程浩,9年了,这个温暖的怀抱,离开我9年了。陪同程浩检查工作的人诧异的看着两个拥抱着的男人,窃窃私语。好半天,程浩放开陆涛非,陆涛非看到,程浩的眼里同样有泪光。
“各位,这是我的好兄弟,陆涛非,北京知名律师。呵呵,涛非,你侄女妞子逢人就吹,北京有个叔叔,长得酷毙了,哈哈哈……怎么样,各位,我女儿没说错吧,我兄弟往这一站,那简直是皓月皎皎啊。”
程浩冲陆涛非挤挤眼,“自嘲的说,刚学一个词,赶紧用用,不用就忘了。”
周围陪同的人都笑了,程浩也笑了。
程浩朗朗的笑声,让陆涛非感慨万分,眼里那种温热温热的东西又在转圈了。程浩的司机已经接过了陆涛非的行李包,程浩自己则揽着陆涛非的肩,和他一起上了车。程浩示意司机去下一个工地,他办事还延续着部队的作风。
“最近全国都在抓安全,你哥哥我也不得安生,这不,三天两头到工地看看,你还的等我一会儿,还有两个工地,看完了,咱回家。”
说着程浩拿出手机拨通妻子的电话。
“喂,樱兰,中午我回家吃饭,好好做几个菜,你猜谁来了?……啥?你是妖精还是神仙,怎么一猜就准,哈哈哈,对,涛非来了,把妞子也接回来,她不是整天吵着要去北京看叔叔吗,现在真人来了,让他好好看看,叔叔和爸爸,哪个更帅,哈哈哈……”
陆涛非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扭过脸,看着车窗外,陆涛非来过一次昭通,但没有惊动程浩,那时候程浩还是建委副主任,刚刚从部队回来三个多月。陆涛非远远地观察程浩整整一天,他看到程浩和妻子一起出门送妞子到幼儿园,看到他们在幼儿园门口分手,而后程浩走路上班。那天下着雨,濛濛细雨,让人的视野模糊了许多,春寒料峭,但程浩走路走的,满头大汗,他一边走一边解开外套扣子,他走路的步伐稳健,速度极快,陆涛非必须小跑才能跟紧他。陆涛非看到,程浩走路的姿势,跟在部队时一模一样,抬头、挺胸、腰板直直,路上的行人都对他行注目礼,因为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完成一种行走的艺术。
陆涛非看到程浩进了一个办公楼,看到程浩进了他的办公室,又看到很多人进了他办公室,想来是要说事。陆涛非站在门外,听着程浩在办公室里,一会儿高声一会儿低声,一会儿又朗朗的笑。陆涛非的心里喜一阵忧一阵,苦辣酸甜,五味杂陈。
陆涛非回到北京后,让苏凝陪着他,给妻子给买了件羽绒衣,给程浩女儿买了套芭比娃娃,又给程浩买了两条好烟。他决定以后不再去看他们了,他在程浩的生活里,只是一个过客,过客而已。
陆涛非想着想着,程浩的车已经停在了一个工地。
“涛非,你在车上等着,我去一会儿。”
陆涛非笑笑,点点头。他看着程浩下车,就像在部队,他看着程浩训练一样,眼里,似水般的柔情。
中午,程浩妻子早早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候兄弟二人。程浩一路上电话不断,陆涛非知道,坐到副市长这个位置,看看程浩微起得肚子就知道,饭局肯定不会少。程浩接电话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行,改天我请你,今天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去,我兄弟来了……什么兄弟,过命兄弟,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冷落了我兄弟,哈哈哈,就这样。”
“郭市长,我今儿有事,我兄弟来了,哪的?北京的,改天,改天我请你,怎么样?好,再见。”
“于主任啊,我兄弟来,来看看他嫂子我老婆,看看他侄女,几年不见了,再不见,我这个当哥哥的只怕胖成肥猪了,你们吃,你们吃,自己人不客气……好好,哪天我请你,就这样。”
程浩的电话,终于算是完了,他苦笑着摇头。
“涛非啊,没当官时觉得当官好,当了官才知道,真不是那个事儿,还不如在部队,简简单单,每天训练、吃饭、睡觉,现在可好,一天到晚忙来忙去,晚上躺倒床上,想想忙个啥,不知道,真怀念部队的生活啊。”
妞子已经5岁,不一会儿就和陆涛非混熟了,腻在陆涛非身上不下来。程浩妻子比几年前丰盈了许多,她言语不多,但陆涛非看得出,她的眼里只有丈夫和妞子,她的一颗心里都是丈夫和女儿。
那天下午,程浩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陆涛非到了一个洗浴中心。陆涛非坐飞机来的,上飞机时穿着保暖衣,下飞机热得浑身是汗。
单间洗浴室,两个男人一丝不挂坦诚相对,陆涛非看着程浩的身体,程浩已经有了小肚腩。
他们没有用服务员,陆涛非拿着澡巾,一点一点,给程浩搓背。水汽氤氲,陆涛非觉得鼻子酸酸的。从18岁到30岁,12年了,他一直爱着这个男人,期待着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那是精神上的爱恋,没有任何杂质。可是这个男人何等聪明,洞悉他的内心,却做的滴水不漏。陆涛非曾经恨过,怨过,当他决定独自终老,他告诉自己,今生今世,他的心只为这个人而留。可是现在,自己离爱着人的人这么近,近到坦诚相对,近到肌肤相亲,近到把他的一切都一览无余,那种激情仿佛淹没在水汽中了,眼前这个微有肚腩的男人,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伟岸的爱人,相差太远,陆涛非瞬间明白,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