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半总觉得安公公会对她说些什么,可到底她也没能听到什么有趣或是重要的事。
阿夏在安公公走后便马上走到了沈宵半身边,她显然也等了沈宵半有一段时间了。
“小姐,安公公在小姐房里等了一个晚上,我瞧着他挺难过的。”
沈宵半猜到了这点,可听对方这么一说之后心里还是起了些波澜,她又怎么会没注意到那个太监眼中的几分失落。
“他又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了,之前还说以后都不会乱说没用的话了呢。”
“嗯...是阿夏错了。”
苏享看到沈宵半走进来的时候显然是一愣,等沈宵半坐到她旁边的位子上之后才开口道:“哎哟,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沈宵半瞥了眼苏享,没说什么,她觉得有点累,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苏享倒也没有马上发脾气,继续道:“昨晚千岁爷的生日宴可办得有头有脸的,只不过千岁爷本人没到场,全权由你的姐姐把持场面了,要我说的话,你的那个姐姐不愧是曾经嫁过李珩的女人,各方面都让人看着得体。”
苏享出奇地有耐心,一直得不到沈宵半的回应倒也自己说得有滋味,又问道:“你猜千岁爷昨晚去了什么地方?而你,沈宵半,你昨晚去了哪里?”
沈宵半给出了回应,也顺手把苏享手里的茶杯拿过来放到了桌面上,她觉得以苏享现在的身子应该不适合喝这类偏寒的茶。
“你猜猜看,猜中了我有赏。”
一直耐着性子的苏享却被沈宵半的这么句回复惹得不愉快了,大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赏。”
沈宵半摇了摇头,转而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侍卫正面露苦笑之色,也许是被苏享逗乐的,这个侍卫虽然稍显木讷,但确实跟苏享挺般配的。
“你打算在我家住多久。”
“住到后宫里暂时不缺女人。”
“那不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沈宵半没了继续聊的心思,便想回到房里休息一会儿,却发现伺候的人不是阿夏,而是苏府的人。
“阿夏呢。”
“听她说是回沈府了,好像是沈府的三夫人找人叫过去的。”
沈宵半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有事找阿夏,阿夏除了贴身伺候她之外也管理一些沈府的琐事,想必是有些只有她知道的事需要她去处理。
但让沈宵半意外的是阿夏竟然连着两天都没有来找她,若不是她找了个沈府的下人打听了一下,确认对方是在沈府里,她都要怀疑对方是被拐卖了。
两日后新帝招纳秀女的事情终于截止,沈宵半也干净利落地搬回了沈府,第一个去见的人当然是她的母亲。
“娘亲。”
三夫人对自己的女儿无可奈何,笑着叹了口气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宵半跟母亲聊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见收拾床铺的丫鬟不是阿夏,一惊道:“怎么是你,阿夏到哪儿去了。”
那丫鬟只说以后沈宵半都由她伺候着,沈宵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跑回三夫人的房间询问了一番,却得到了阿夏昨日已经进宫了的消息。
她的娘亲告诉她,阿夏是自愿替她进宫的。
沈宵半在震惊之余只想到了去找安公公问个明白,她分明不在秀女的名单之中,又何来阿夏代替她进宫的说法,她不信安公公不知道这事,曾经周远星也是被对方送到了李珩的床上的。
她已经许久没去过安公公的宅子了,本以为会有很多的变化,可似乎一切都如旧。沈越容正在花园里散步,看到她的时候显然有些惊讶,问她这么急匆匆地是怎么了。
沈宵半不想浪费时间,便直言自己要见安公公,让沈越容带着她去,索性对方答应得也很干脆。
安公公显然是料到了沈宵半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到她奔进来之后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沈宵半有些厌恶对方这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越来越觉得阿夏的事情跟对方脱不开关系。
“我要进宫。”
安公公没有很快做出回复,沈宵半的耐性却已经不够了,又一次喊道:“我说我要进宫!”
她看到他放下茶杯转过了头,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如果不是沈越容这时候进来打了圆场,她真的猜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宵半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进这后宫了,但她还是来了,虽然目的非常怪异。
换上了淡粉色衣服的阿夏好像与之前相比更可爱娇俏了一些,沈宵半在看到对方住的地方还算不错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对方跟那些新进宫的女人们堆在一个院子里。
有很多话想说,第一句却还是责骂。
“谁让你替我进来的,我说过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我说过的。”
她看到她的丫鬟抿着嘴,因为比她矮了一些所以只能抬着头看着她,好像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沈宵半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我带你走,马上就走,且不说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人,就是那皇帝也不像是能长寿的,说不准哪天就驾崩了,我怎么能让你留在这里...”
她拉着她的手想走出这里,却发现对方的双脚就像是被定在了地面上,怎么也不愿意动一动。
沈宵半这才明白阿夏不想离开。
“你这傻丫头,难道还真的打算留在这里,守着那个病入膏肓的皇帝?”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些,李槐昨晚已经在这里留过一次夜了,虽然她想不明白李槐为什么会第一个选择阿夏,但她现在还不想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你平常不是能说会道的。”
“小姐,阿夏想哭...”
沈宵半见对方真的要哭出来了,这才把态度放软了一些,她确实没有拿捏好分寸,但想到送她到这里的安公公,就又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
“那个死太监,我不会放过他的...”
阿夏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小姐,这是阿夏自己做出的决定,小姐不能再跟安公公产生别的误会了。”
沈宵半一怔。
“误会?”
她本想好好教训一下阿夏的,但看到对方难看的哭相便还是忍住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虽说现在没有几个女人在这后宫里,但你要记着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就找人传话给我,你这里的丫鬟可能不老实,我从府里选出几个平日里跟你关系不错的送进来...别哭了。”
她说了很多话,跟阿夏一起的时候很少有她这么能说的时候。阿夏抱住了她,这让她有些意外,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阿夏舍不得小姐。”
苏享问过她,阿夏是不是她的朋友,她当时没有回复,她知道自己和阿夏之间毕竟是主与仆的关系,可如果只探究此时此刻的状况,她真的无法欺骗自己她们只是主与仆的关系。
她是期待着能和阿夏成为朋友的,甚至是姐妹。
“你心善,千万别吃了亏还忍着,知道么。”
这事让她突然明白,原来她护不好自己,也护不好她的丫鬟。
沈宵半走出门之后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安公公,他似乎一直没有离开,除了等她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没什么想说的,阿夏劝她有机会的话跟安公公谈一谈,她知道阿夏一直觉得她是喜欢安公公的,她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去否定,却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听阿夏的建议。
安公公难得地主动作出了解释。
“我当初确实做过用周远星替换你的事,但今次与我无关。”
沈宵半的脚步一顿,回头与安公公对视。
“阿夏说,有人告诉她,如果她不进宫,被送进去的人就是我...早知道我不该让她识字的。”
那封信是谁给的,她是一定要查出来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夏的生活。
“我希望她在宫里万事如意,还请安公公能帮我这个忙。”
“你若是习惯了她伺候着,我可以让她离开后宫。”
沈宵半确实有些心动,可照她对阿夏的了解,恐怕是不可行,她现在突然觉得周远阳比李槐好多了。
“不必了,她是个死心眼的人,既然已经跟李槐同榻而眠了,即使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会认准李槐。”
安公公没有再说什么,他考虑了一些事情,踏出几步之后才注意到沈宵半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去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他看,与他对视后也没有避开目光的打算。
沈宵半笑了起来,显得很轻松的样子,安公公却觉得有些陌生。
“安公公不带着沈缘的骨灰,反而把沈越容接到了宅子里,能告诉我其中缘由么。”
安公公选择了沉默。
沈宵半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阿夏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可你什么都不说,我又如何知道。”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么。”
沈宵半晃了晃脑袋,笑意不减,走上前道:“当然不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轻易相信。”
安公公伸出手想抓住与他擦身而过的人,却没能抓住。他发现他又回到了最初认识沈宵半的时候,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样喜好,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她不愿意与他分享的那份抗拒。
他们在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