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围在一起的小姐都是京城官居三品及以上的大户千金,若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她们可瞧不起,更是不屑理睬。自然寒门子弟也有自己的圈子,对于世家大族也同样不屑一顾。两方长久以来都是如此,也已成了惯例。
再看眼前女子的穿着,面料不是上好的丝绸,绣花也不是京城知名秀芳的手艺,身上更是没有上好的首饰,插在头上的簪子居然是最普通的木簪子,实在不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即便是庶出的小姐也不至于打扮的如此寒酸。而且她的衣袖和裤脚还都是贫民穿着的窄口子,甚至用布条捆绑起来,这副样子更像是做佣下人,似乎是那家随行侍从的孩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得跑到她们这里来,更是让这些千金小姐看不起。
京里都以宽袍大袖为荣,并且袖子越长越大,则表示身份越为尊贵。因此在场的小姐们自然不会穿窄袖紧腰的衣服,沈咏这样的装束只是为了练剑习武。
“哪里来的野丫头,我们玩的东西你怎么配玩?”突然一个看起来和咏儿差不多大,穿着粉丝罗裙的女子跳了出来。
沈咏一愣,没明白这是怎么了。她只是想和这些大姐姐们一起玩而已,为什么她就不配呢?
“瑞芯不要那么急躁,还是问清楚的好。”此时一绿色绸缎襦裙的姑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人的眼神也十分平和,似乎并不在意沈咏的身份,柔着声音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家住哪里,父亲又官居何职?”
“我叫……”沈咏刚想说自己的名字,却突然想起前几日的事情,沈苍也嘱咐过对外尽量不要用自己的真名,可此时她也没有想好假名,便顿住了。
“哈哈,文清姐姐,你看她的样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粉色女子拉着绿色女子轻笑道,其他围着的女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粉色女子和绿色女子身份可不简单,其他千金小姐自然会顺着两个人的意思。
沈咏皱了眉头,感觉这些女孩子好奇怪。她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耍,为什么要问姓名,住址和父亲官职呢?
“不知道各位小姐在嬉闹什么,江某可否了解一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咏觉得耳熟,便转身看去。
此时后面站着一位锦缎蓝袍的青年才俊,手上打着玉骨锦扇,一副大家公子的做派。那些千金小姐看到他都红了面容,一双双秀目都偷偷的看他,齐齐行礼,道了一句江公子。就连站在众人之前的粉衣女子和绿衣女子也屈膝朝他行礼。
“是你,落汤鸡!”沈咏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他就是她在河里救起来的江凡心。当时的他衣衫都被河水浸湿,乌亮的头发自然也贴服在脸上,虽然其容貌姿色依旧不减,可没有如今的风姿卓越。现下看来,确实比当初落汤鸡的样子好上不止一点点。
“姑娘认识在下?”江凡心见到眼前这个女子觉得有些熟悉,只可惜她戴着面纱,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不过对于那句“落汤鸡”很是介怀,眉峰不自觉的紧了紧。
沈咏突然顽皮一笑,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个草药要咀嚼后吞咽才会产生效果。”
其他女子听闻,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面面相觑,心中更是觉这个女孩子脑子的确有问题。
当然江凡心一听便知道了,原本还有疑惑的神色一下子就没有了,脸上浮现了笑容,“没想到你真的来京城了,怎么不来江府找我?”
“我也刚到,今天刚出来玩。而且你当时说有事来找你嘛,我现在又没事。”沈咏见他记得自己,心情一下子也好了很多,“你身体还好吧,那日走的匆忙,毒还未完全解。”
江凡心听到沈咏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体,觉得心中一暖,多少人巴不得他死,真心关心他的不过那么几个人,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一面之缘,竟然还为他担忧,实在难得。他的脸上更是比以往多了几分真诚,“你放心,我的毒已经解了。对了,你在这里干嘛?和这些小姐们玩毽子吗?”
众人一听,这个野丫头居然和江公子熟识,顿时脸色都白了,心中十分后悔刚才未曾和她交好。
江凡心可谓是京城众多闺中女子的心中佳偶,往日得他一个眼神都能在小姐们的圈子里炫耀半天,何况是和他站的那么近,说上几句话。
沈咏自然看不透这些千金们的弯弯肠子,只是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本想和这些大姐姐们一起玩,但是她们却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还有人说我脑子有病。”
原本面带笑容的江凡心突然脸色一黑,看着站在桃花树下的一群千金。
他自然也知道这些小姐随着家人在京中摸爬滚打,一个个都带着虚伪的面具,人前姐姐妹妹很是和蔼;人后谁都看不上谁,谁都觉得对方十分虚伪。只是这已经成了京中的风气,江凡心呆久了便也习惯。此时,有一个人站在外圈,将这一层虚伪的薄膜捅破,便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丑恶。
能围在一起踢毽子的千金都和他们父亲一样,在京城中爬滚多时,即便是他人一个细小的神色改变,都能察觉形势的变迁。一向对他人温和的江公子居然为了野丫头的一句话给她们脸色看,可见这个野丫头在他心里有着不可估量的地方。众人心中再次懊悔,刚才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怕是这位妹妹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在相互嬉闹罢了。妹妹想玩毽子,我们自然是高兴的。”粉色女子率先站了出来,将话语一转,硬生生将嘲讽变成了欢喜,将冷漠变成了高兴,将黑生生说成了白。
她虽然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各方面被□□的十分出色,但偏偏是家中的庶女。若不是嫡女常年不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轮不到她出面。可她处处表现出色,面子上又与他人较好,私下里也没少给各府嫡女送礼,父亲又是百官之首,渐渐的被部分嫡女所接受。这也养成她高傲的个性,一般人难以入她眼,才会有刚才尖锐的言语。
“我家就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姐姐,这位小姐可不要认错亲了!”沈咏很不高兴的顶了一句,虽然她家里生了三个,她也是最小的那个,但这句“妹妹”总归让她听着刺耳。
什么姐姐妹妹,刚才她还说自己没脑子呢!这样的人实在讨厌!
沈咏直接将情绪都写在脸上,江凡心一看便明了她心中有气,便想替她出出气,算是救命之恩的一点利息吧。
“哦,原来是相府家的二小姐。我看这里都是嫡女千金,怎么你会在其中呢?莫不是忘了你娘不过是相爷的妾室吗?”江凡心见到她,直接戳她的痛处。
这个相府二小姐可算京中的红人,九岁那年便拿了嫡女的帖子参加百花宴,从那以后每一节的舞赛都是第一,很得宫中娘娘欢喜。再加上是宠妃杏妃的侄女,因此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个炙手可热的红人。
相府中有两位小姐,一位是大小姐陈瑞明,由已经过世的正妻安凌遥所生,是相府的嫡长女;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个粉色衣服的二小姐陈瑞芯,由陈相爷最得宠的妾室徐莲花所生。又因为轩辕王朝的“三女罪”缘故,之后徐莲花又生了两胎,偏偏都又是女子,刚出生便被溺死在马桶中。但是陈江平除了徐莲花之外,再无取妾,因而至今为止,相府只有两位千金,没有公子。
陈瑞芯非嫡女又非长女,无论舞艺如何出众,按礼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样的聚会自然是不应该参加。只是陈瑞明常年不在,她鸠占鹊巢时间长了,便也没人计较。
听江凡心这样一说,其他千金小姐都私下窃窃私语,不自觉的往后挪步子。虽然不少人都拿过陈瑞芯的东西,可眼下若是被江凡心嫌弃,实在不知。还不如事后将那礼物推回去便是。
陈瑞芯看到众人的样子,自然心中也十分不屑,但是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对各位小姐的不悦,只是继续笑着站在那里。
沈咏一听是相府的二小姐,便多看了几眼。一眼看去确实觉得她十分美艳,眉目间似乎与自己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眼神中却透露着阴狠和不懈,让她十分不喜欢。
也不知道大姐姐和她相处怎么样,是不是经常受她欺负呀?沈咏心里默默想着。
“江公子说笑,阿姐常年不在家中,这些应酬便落到瑞芯头上。”即便被江凡心踩了痛楚,陈瑞芯还是要表现出淑女的姿态,不卑不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但也并非无人知晓她心中的愤恨。
江凡心又哦了一声,啪的一下打开自己的玉骨扇,扇了扇,“江某其他本事没有,对于京城的动静却了解的十分清楚。据江某所知,陈大小姐去年年末归来过春节后一直都未曾离开,何时她又出了京城?”
说到这里,陈瑞芯脸色变了变。陈瑞明自从新年后就被父亲留在家里,说今年她要及笄了,就不要再去白莲镇了,因此她一直被留在家中。
今日外出赏桃花的帖子下人按照往常惯例送到她手上,她也不曾多虑接了帖子,却忘了家中那个常年不在的嫡女如今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