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翩然俏立于河畔的美好佳人,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华服少妇愤怒的抓住,随后那少妇伸手重重一推,美人就掉入了湖水中,那少妇的整套动作一气喝成,干脆,直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可能动作完成的太快,那少妇竟雷打一样没反应过来就那样呆立在原地。
最后留在王氏印象里的,是如玉那一抹尽管模糊,却饱含着讽刺的微笑。她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外表温柔美丽并且明显是富含心计的女子,竟然会满不在乎的采用这种近乎蛮横的手法,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昭示她的报复。
看着王氏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呆立在原地。
如玉目光非常温柔的洒落在狂奔而来的符宏身上,她眉眼间的清气如梦一般的氤氲开,好像人世间最容易破碎的幻影。
如水的盈盈目光渐渐消失。她是会游泳的,可是眼下她不能游,于是她学者溺水的人一样,任湖水肆意的侵入自己的眼耳口鼻,直到失去意识缓缓沉了下去。
因着湖水的清洗。这身体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的画面。
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一家人正淮备吃饭的时候,突然对门山上响起了马蹄声和士兵的尖叫声,外面有狗叫,一家人知道是秦兵打来了。
少女的父亲自己悄悄地跑到门前一看,几十个秦兵已经在对门山上下来了,老人家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往后面的红薯窖里指,一只手推着少女和她弟弟妹妹的背,要他们快走,秦兵快要进村了,在这不能有半点犹豫的情况下,一家人只好钻进了刚好能躲藏五个人的小红薯窖里,窖门用两捆茅柴紧紧堵住,天气很热,窖内又小又黑,简直要闷死人。
才三岁的妹妹,一进窖门就哇哇大哭。薯窖离房子只有十几步路,如果秦兵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全家人都会完蛋。在这临危的情况下,母亲只好忍着心痛,用手捂住妹妹的小嘴,一秒、两秒、十几秒的捂着,妹妹人小受不了,口里闭出了泡沫,再捂下去就会活活闭死。怎么办?
父亲说:“不能把孩子闭死,要死大家死。”就在妹妹闭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一家人东倒西歪的爬出了窖门,往后山逃命,在没走好远的一个开阔地遇到了两个秦兵,他们气势汹汹地抓走了父亲。在离开村子时,两个秦兵用刀杀害了父亲。
父亲被秦兵杀害后,这只是苦难的开始,从这以后,秦兵经常到村子里打掳,村子里的人再也没想过安静的日子了,狗一叫就要上山躲兵。父亲死后,全家人由于经常在山上躲兵,六月炎天,有半个月没有洗澡,头上生虱,身上生疮,一身发臭,妹妹跑兵时在地上坐多了,屁股上生了毒,烂得站不住,坐不稳,染上了病,无钱医治,被活活地夺去了幼小的生命。
就在这不久,两个很关心一家人的堂伯也先后被秦兵杀死了。
母亲欠念父亲,不久就被急疯了,天天叫父亲的名字,她每天旁晚都到父亲的坟上去用手指刨坟上的土,一边刨土,一边喊着“子敬呀!(父亲的名字)你快出来呀!俺来找你了,晚上睡在这里好冷罗!……”
母亲越想越悲痛,有时就这样昏倒在坟上,在父亲死后的第三年就去世了。
父亲和妹妹及母亲死后,一天,亲兵又一次来到村子里,没有抓到人,就放火烧房子,眼看着房子被烧也没有一点办法去救出一些东西来,结果烧得精光。
这时,少女舅父看见少女和弟弟实在没有法子过日子,就把她们接到了他家里暂时住下,他的家境也不好,人多劳力少,生活困难,加上两个孩子,生活就更困难了,但姐弟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点,没有露宿荒郊。
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四年前的一个晚上,秦兵又将舅父的大村子--胡家大屋团团围住,在这个村子抓走了16个中青年农民,舅父也是其中的一个,开始已以为是抓去做苦工。
没想到抓去不久,就将这16个年轻人押到一个小塘边,杀的杀,推的推进水塘里用长戟刺,塘里的水染得通红。
村庄被屠的时候,少女和弟弟躲在草丛里。她双手捂着嘴,瑟瑟发抖。身边的草叶也跟着抖动。
一柄血粼粼长戟猛地拨开草丛,她尖叫一声,拉着弟弟起身就往山上的寺庙跑,那士兵似乎呆住了,在她跑出几步之后,才猛追过去:“女人!女人!”
他兴奋地呼喊,少女拉着弟弟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寺庙,身后的士兵也追来了,她立刻被扑倒在地。士兵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双手乱摸。她挣扎,哭喊,弟弟的哭喊声混作一团,士兵更加兴奋。
正撕扯间,有血点溅到她的脸上,撕扯的手却停止了。她愣愣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一双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她。
许久之后,冲她一点头,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正是那个人的头。
那眼睛还盯着她,脖子下的血还温热,筋肉还在收缩颤抖。她捧着那颗头,就见慕容柔站在面前,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血剑,嘴角轻钩,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他提剑而立,飘然若仙,天人一般。
少女身上没有半分力气,捧不住那颗头。人头砸在她身上又落地,滚出老远。她嘴唇微张,想大声喊,却没有声音。
随后一把十分柔和,可是却又好像无异于天神一般的声音响起:“你想活吗?”
这是慕容柔跟少女说的第一句话。
“那就跟我走。”
这是第二句。
短短两句话,打动了少女的心,她勉力的擦干眼泪,
慕容柔依旧似笑非笑的,他站了起来,缓缓离开,淡淡的道:“就你一个。”
他如雪的背影在银白色的月光里几乎融成一片,仿佛连接着天空与地面。
回荡在耳后的是弟弟不住的哭喊声,少女竟头也不回没有再去看弟弟一眼,跟着那个人的白影一路小跑,终于在听不见弟弟的声音时,少女回头凝望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的寺庙。
那是一张因愧疚和痛苦已经惨白扭曲的脸,如玉这次终于看清了少女的脸,那张满脸泪痕的脸,分明和她当日在寺庙醒来时映在井水中的那张是同一张脸。。。
***
次日如玉在床上府一醒来时,接连传来的三个消息便打得她晕头转向,头两件事是连着的:
第一,的确是太子昨天救了自己,救起后太子大发雷霆,经过张蓝月一顿“安慰”加陈述事情的经过,太子更加愤怒,打了王氏院子里所有下人,侍女,现在王氏的下人屁股上现在都是红肿的。
第二,下人被打后,府里现在有张蓝月暂时接管后院的一切大小事宜。
第三,太子要给自己一个名分。
如玉听锦绣禀告消息时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太子就不怕收了清河后被他老爹发现吗。
太……粗暴,嚣张了。
如玉愣了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去请张蓝月。”
张蓝月还没请到,锦儿就被来势凶凶的王氏挡住了去路。如玉也是意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避嫌,一听见自己醒来就迫不及待来找自己算账。昨日在湖边,王氏并没有推她,只是抓住她的手怕她继续跑而已。
是她将王氏的手猛然拉向自己造成王氏推她的假象。加上目睹事情经过的张蓝月的渲染和添油加醋,造成了符宏的怒不可遏。
这王氏这么没脑子怎么会是懂得在男人面前示弱的张蓝月对手。即使没有自己,这太子妃之位恐怕迟早也是张的。
就在如玉认为自己又要被王氏□□的时候,余光却扫见两道人影——符宏和昨天才见过的藏青衣男子沉步踱了过来。王氏看见来人,嘴巴一弯,脸上便没了刚才那兴师问罪
的模样,站直身子娇声唤道:“殿下。”
随后房中宫娥一齐朝符宏行了礼,锦绣也没落下。
符宏越过王氏,在她方才站着的桌旁坐下,也不去看王氏,只低声道:“免礼,坐吧。”
王氏听完他的话便坐下去,如玉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没想符宏却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好点了么?”
如玉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符宏,又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的王氏,委屈的点了点头。
符宏扫了一眼王氏,问道:“找她何事?”
王氏正偷偷瞪着如玉,冷不丁被符宏一问,忙回神答道:“啊、没,也没什么事。”
如玉又把脑袋垂了下去,什么叫没事,明明想找她麻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