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力,字面意思相当直白,不可抵抗、不可抗拒的一股力量,多该是指自然力,可,那男人本身就是个不可抗力,且像是比天灾人祸更叫人无能为力又措不及防。不论是他过往的霸道也好,亦或现如今的殷勤也罢,倒还都有个共通点,就是一样地叫人讨厌。
贴在身边,就像块膏药,甩死了都甩不开,想甩开他的那人也因此变得很疲惫,干脆就开始由着他,不作他想。只等着他自己厌了,主动求去。
跟他讲“你别再来烦我,我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倒是没用“般配”那词,只觉着与他二人已不是出身、地位的不相当,而是从根本上讲就不合适,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况且,也根本不想去了解。他就回“什么叫合不合适,你是个女人,你安安心心跟着本王不就行了”,到底是个封建的大男人,属于他的女人,跟着他不就是了。她再答“我不能跟着你,我跟着你也安心不了”,他竟是讲道:“你又没跟过,你如何晓得的?”
是,两人讲不通,因为她也不懂他,而他也没想过讲得那么清楚。可他,事实上,以往从没肯让任何女人属于过他自己。
那是她头一回主动跟他把话摆到明面儿上来讲,却发现也根本就是说不明白,他根本就是有他的一套想法。严妍发觉可能最终,不是她顺从了他,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不论他是想要一次性的还是长久的,可能都得顺着他给了他;就是他顺从了她,听她认真说清楚的,二人将楚河汉界的划分个明白。而最可能的,就是她最终会顺从他,只因为那时已实在疲累了。可,他究竟要什么?似是能够确定,就像一早心中所想的,他要采撷一朵野花;却又似是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只是要采撷一朵野花吗?
盘根错节,莫可明状,不如不再费心神。如今,是真地开始索性先由着他,先不作他想。
像现在,在她家后火房内,就有那么两个强行打入内营的外人,一个是匀德实,另一个便是耶律隆浚。两人都在吃着灌汤包,一人一只,包上插一细竹管,在吮着汤汁。耶律隆浚一边吮着他的灌汤包,一边飘眼上去勾一勾正站在那儿调馅儿的严妍,严妍只当没看见,偏头过去跟濑益烈讲话。濑益烈在这方面也是个后知后觉的人,明明空中很多的暗流已在涌动,他还是好似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甚至对以前王府上那个王爷来他家火房里头吃一只灌汤包这桩怪事都没生疑过。
整间火房内,最注目耶律隆浚的人倒反成了他皇太叔匀德实,一直是瞪着他,一脸的鄙弃,似是对这火房中多了个人,叫他本人所享的地方变小了这桩事非常地不满。
严妍身上今日里着一件罗纱面料绣水鸟纹样的冬袍,络缝的,腰身细窄,胸口那块倒是还好,前几日耶律隆浚送了给她的。这袍子的罗纱面料下压的是薄的洁白皮料,说是银鼠皮,罗纱料和薄皮料倒是压贴得正好,合为厚实的一层。他说这皮料很薄,很保暖,方便她平时在她家火房里挽起袖头来干活,一并给她的还有一件紫貂皮的内衬袄子。
她那时瞥了他一眼,倒没讲话,收下了。正好纠里还没给她买冬衣回来,而她自己那两件,一件脏了还穿在身上,一件洗了,这天也干得慢。正好他送了来,她就直接有得穿,管它呢,就算不是新的也没关系,二手的只要干净的话那也成。
只是不知那王爷的眼光会不会很奇怪,别是穿在身上会叫人看笑话的。于是,拿了那一里一外两件衣裳的当晚,她就捧着衣裳去问了纠里,说是这冬衣怪吗,纠里见着那件冬袍与紫貂皮的里衬,险些口角流涎,还怪她怎么自己跑了去买这么贵的衣裳。她讲不是她买的,是那王爷送的。纠里蹙了蹙眉,像是醒悟了般地问她是不是那王爷相中了她,对她有不轨的意图。
她当时顿了一下,有些苦笑浮上嘴角,讲:“那王爷好像是一时相中了我,对我也似是有不轨的意图。”
“那你可怎么办?你……”想把话讲全的,可毕竟对那王爷有些畏惧,话到了嘴边,吞下了,可过了一会儿,还是鼓了勇气,讲出来:“你不能跟了他,他不是好人,以前,以前,咱们不都见着了。他怎么这样?你,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收他的东西呢?”
“……”严妍一时间竟也讲不出话来。当时他把衣裳给自己时,自己似是想着,那人也只能是由着他,他给自己一件衣裳,自己就只得顺着他,收了下来,不收、不穿又能如何?明知那样的反抗是没有效用的,难不成还是无意义地反抗、抗拒吗?他不累,到时怕是自己都累了、无力了,还不如直接顺从来得省力。
可,真地就要一直顺下去吗?今日他给了自己一件华贵的衣裳,自己收了,明日他又给自己一间幽静的小阁,那自己也要住进去吗?一直顺从惯了,到时候怕就真是予取予求了。他也只是眼下没让自己把自己给供献出去而矣,哪天他真要了,而自己那时又已顺从惯了,不就真地给了。
她似是一时溺在了自己的沉闷心思里头,直到纠里推她的手臂,她才回了神。
“严妍,你不能收他的东西。他除了要你,要你的,要你的,反正就是要你……”
“身子。”听着都费劲,直接帮她讲出口。
结果,严妍她自己都没脸红,旁边听着的那纠里,一颗脸红得像是要冒出热气儿来。
“对!我要讲的就是那个,你不在意的吗?他,他不会跟你长久的,最多就是三、两个月。严妍,你怎么这么不走运。之前就隐隐有些觉着不对,他总往咱们这儿跑,没想到,是相中了你。你可怎么办啊?”
看来,有理智的姑娘家在这世间还是有不少,只是,纠里讲的那些她也全明白,可纠里讲的那些也只是现如今的问题所在,可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要是抵触、冲突、驱赶便能解决这问题她倒也不愁了。
那时,她低下头,没再讲什么话,默默拿了衣裳回了自己房。第二日,在纠里极为讶异的目光中,她就是穿了那身衣裳走在了自家楼子里。她真正要做的,不是拒绝那人的一身两身衣裳、一样两样礼物,而是她要离开这个地方,悄悄地走,可能来年吧,还在具体地计划当中。她那晚上想到了大半夜,想是到时候直接就去宋的腹地,也许是去汴梁。这边这楼子直接留给濑益烈他们,濑益烈到时独当一面怕是也不成个问题。
除了“出走,行踪成迷”这一着,她也实是再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解脱了。
故而,只一身衣裳,她穿啊,为何不穿?初吻、二吻都叫那狂犬病给拿走了,这东西是还不回来的。叫他还,怕是还得给他亲个三遍、四遍。一想到那个,背脊梁又得朝脑门儿上窜电。那,拿他送来的一两身衣裳又算得什么,权当是他的赔偿。‘
只是,怕是她不知,她现在里头着的那件紫貂皮夹袄能把她家现在这座楼子给买下来,还得是照原价买的,而不是只用那一百九十两买。
是经历了一些个心理的挣扎,但只要是想得明白通透了,有了谱儿,有了方向,她便也不再惧怕。就连那身衣裳她也穿得相当踏实,他欠她的,那为何不穿,拿也拿得心安理得。
只是,耶律隆浚可不这么看,他觉着严妍正在逐步地接受自己,否则做什么会穿着自己送给她的衣裳,系着自己送给她的腰束,还肯让自己跟进她家后火房。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不懈的努力有关。故而,堂兄的那些个话不能讲是全无道理,可真要全照了他讲的去做,得做到哪一天去?
就照眼下来看,想要真地近她的身与她那个人,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没可能,最怕是,等了一年半载之后,也还是没可能。她也理解不了,看她多数时候,还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直没心肝,而自己那次在海边上叫她一顿好骂之后,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的,竟做起了“和尚”。
一开始满脑子盘算的都是如何征服她,可发现她似是无法被征服,方法使尽了也叫她服不了。慢慢地,就发现对她的征服欲中,一直以来都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欲念,这两种欲本就是绵绵交缠着,原来一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缭绕不绝,无法割裂。到了后来,就想直接把一直以来对她的“怒意”、记挂、甚至是许多的喜爱,夹杂到爱^欲里,就那么径直地发泄、排遣到她体内。只想摁着她,对她为所欲为了又如何,肢体交缠到直接叫她哭来,哭着求自己对她温柔一点,她往后一定会听话。
自从遇到了她,他很明了自己胸中对她的念头似是明确,又却是相当纷乱,有时搅得自己只想抛开所有的“理”与“礼”,直想只用了自己这一重身为王公贵族的显贵身份与身为一个男人的优于女子的优势,把想对她做的直接都做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已开始在平日里,十念中必有九念都能念及严妍那女人时,他才是发觉到自己已做了好长时日的“和尚”了。而她,对自己连是最根本的搭理也像是不太情愿。亲了她两口,还被她推下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