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大半年都过去了,严妍该是满了十五了的,如果,是以她在现代的生日来计算的话。最热的那两个月份也已过了,现已入正秋,天气还未太寒凉。严妍想着再过些时日,就要入暮秋了,得在那时给家里的人都预置上冬衣。
这大半年,有些事是恒定的,比方说,严妍的那档子买卖一直相当红火,看着简单,可别家却总也仿不去,也不知她那面的配比,更不会做那个鲜香的酱油,故而,她每日收账这事是稳妥妥的恒定。再比方讲,这严妍赚了那么多,却还是她们四个合着伙儿租住在那间相当简朴的宅子里,住惯了,就没搬。
只是,她这钱赚到了那种光藏家里不太^安全的地步,就把那一吊吊的铜子、一锭锭的银往城里仅有的一间交子铺里存了去。她去了后才晓得,这古代的交子铺可不同于现代的银行。在现代,你存个钱,人家要给你钱,也就是利息,可这时候,你去存个钱,把银锭铜币给了人家,人家给你票面值不一但总和相对应的纸,你签了字,摁了指印之后,拿了回家,第二时想取,还得给人家钱,当是帮你储存保管的费用了。不过也不用太多钱,仅扣除票面值的千分之三。
这大半年,还有一事是特别恒定的,就是严妍肝儿疼,一直疼了大半年,就因为那濑益烈越来越像头驴,人家姑娘家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他们那儿没挑明呢,就害得她还得时刻注意着避避嫌,怕个什么不在意的时候,跟濑益烈接触密了,会惹得弥查小心眼不高兴,可自己现在毕竟是濑益烈的东家,还有这么层关系在。
这大半年里也有些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着的。比方说,严妍的样貌,就她,竟也开始出落了,虽说还未到二八年华的姑娘会有的那种水葱般的样子,却也能窥见一斑,这才十五,想是再长长,给长开了,就能更漂亮,美到不输同宅的弥查。也就因此,弥查才会一直那么地暗自紧张。
本来,严妍还没多注意自己样貌这一层,是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她们那摊档上老是来些地痞混子,也不做她买卖,只是言语调戏。一开始严妍还以为那些人是求财,盯上了她们摊子的生意旺,想分点油头走,才百般言语轻挑不逊。后来,还是卖菜大叔跟她讲的,说是她这越长越大,越大越好看的,成天这么的露天摆档,也是有些麻烦,容易招惹那些男人。严妍那时才仔细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也听了大叔讲的那些,自己心里想着不如尽快盘个小食肆来做,有瓦遮头,多少也有分庇护感。
可这开食肆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敲定,还得再从长谋划谋划,故而她们两个都已十五了的姑娘家这阵子还是这么的天天摆档做买卖。偶尔的,还是会有轻挑人来撩一撩她们。严妍想想也好笑,她其实都快三十了,成天到晚地装在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躯壳里,再时不时地被些未满二十的男孩子调笑戏弄,其实她最想做的,就是一锅热汤直接朝他们泼过去,或是一根大铁勺给他们当头敲下去,可每每,她忍了,尤其是在有看着像正派正义的人士在场时,她就直接装成一副可怜样子,一副家里穷苦,得靠她这个苦命的女儿家出来做面摊买卖才能度日,却还要受那些氓流地痞的欺负的样子。一当她这副样子时,来买面的那些粗壮汉子就会特别看不过眼那些混子,往往就一声呼喝,把那些不正经的给搡开,倒也省了她的事儿。
这日,农历八月二十二,她们还是站在街上那个定点摆着档。就听这条街左边儿远远的就有花鼓队列,朝着这边缓行过来,街上一时间就沸沸扬扬了起来,这些人都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忽地就这么一下子冒了出来似的,在那儿项背相望,似是花鼓队列那儿有什么特别好瞧的东西。严妍被这人堆吵嚷得有些心意烦乱,却也没办法,就停下了手里的准备活儿,也跟着人一块儿看。
等那队列行近了一些时,发现队列中托抬着一辽人轿子,无壁无顶,仅一卧席,席上有华美丝织,而那华美丝织上侧屈着腿坐着一美娇娘。严妍看不懂,就偏头问旁边的纠里:“这是要做什么?”
“是花魁巡游呢。”
“妓馆里的么?”
“是啊,每年入凉秋前,城里各大妓馆都要花魁巡游一番,同一日的,等着吧,等会儿还有呢。”
果不其然,这列花鼓轿子后隔了一定距离处,又有一列过了来。纠里还凑着她耳朵跟她讲,说是最打头的应该就是眼下西京里最红的,依次那么排下去。
只是,等这打头的花魁轿子到了她们跟前,纠里吓了一大跳,严妍也被她一吓,想是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等那轿子过了后,纠里扯扯她衣袖讲道:“那个霜霜。”
“哪个霜霜?”
“啊?你不认得啦,霜霜啊,就是她说我偷了她东西,在王爷府里的。”
“啊?不记得了,没什么印象了。”
“不会啊,你躺着休养前也有服侍过她啊。”
纠里是不晓得,严妍本人真对那个女人没有印象了,因为她其实上只见过那女人一次,就是在她挨打的那日见的。所以,也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她脑子一转过来了后,就忙讲道:“哦,哦,看我都给忙活得忘了她脸了,最近不太记事儿。”
纠里以为她想起来了,就有点东家长西家短地悄声问她:“她不是都成那府上的女主人了吗?怎么还出来当花魁?”
这也不完全是个问话,纠里也明白,十成就是那女的也被替换了,才出来做花魁。只是,有一样不明白,被送出府是能得不少银两的,不用做妓也能活得挺好,做什么又入妓馆。
严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受刺激过度,心里有什么坎儿过不去了吧。
不过跟着,她跟纠里讲:“别管她了吧,花心思去想那些都是在浪费光阴!”
纠里听话地点点头,便也将这事就这么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