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依旧从天阶一侧的小路而行,走上小路后未过多久,叶澜生又带着沐青衣御剑,因这去玄音宫的路程比昨日去无妄宫的要远的多。
剑上观望青桐山,山峰紧紧相连,流渊河缠绕其中。
御剑将时间缩短了不少,只片刻后,便已飞到玄音宫。
重光殿建的宏伟,无妄宫凿的壮阔,玄音宫修得雅致。
玄音宫坐落于一处山峰的三分之二处,与无妄宫比起来小了许多,但景致却神怡的很,宫前有一处不小的空地,空地上只有几株梧桐。
梧桐下有一圆形石桌,配有两个圆形石凳,石桌往前十余步则是深约万丈且十分陡峭的悬崖,现在看来,要上这玄音宫,除了御剑,便只有从山脚往上爬这一个方法,但爬前还需先从流渊河游至玄音宫脚下,爬时则注意莫要一不留神滚落下去。
沐青衣站于石桌处眺望,眼前山峰皆比这座要矮一些,且依稀能看见对面那座山峰上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有几处房子。
“师父,那里是什么地方?”沐青衣指着对面问道。
“那是你五师叔的冰墨宫,你且先跟我进去将一切打点后,我便带你去冰墨宫转转。”
“嗯,师父。”沐青衣高兴的点头答应,而后跟着叶澜生进了玄音宫。
出乎意料的,玄音宫虽多年无人居住,却并不是一派萧条杂草丛生的景象,这到处干净整洁的样子像是每天都有人整理。
叶澜生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玄音宫虽称宫,实则并没有宫门,石阶二十级,而上便是玄音宫的正殿,两侧则是有些曲折的木头长廊,长廊一侧每相隔不远便有一座房屋,房屋相临极近,若是一屋有人打个喷嚏,相邻的左右两个屋子里定能听见。
这曲折的长廊前几尺则又是万丈深渊。
叶澜生没有进去正殿,而是站在正殿门口指着两侧长廊道:“这些屋子皆是空的,你挑一间自己喜欢的今后就做为你的房间。”
“师父住哪一间?”
“左边第二间。”
“那我就住左边第三间,青儿跟师父挨着。”
“好。”
师徒二人顺着左侧长廊走至各自房间前,沐青衣推门进屋,这屋子比她澜青谷中的小竹屋大了很多,且屋子中一应的用品皆属齐全,屋子东面另隔出一间来作为睡房,西面则是书案与书架。
沐青衣兴奋的将屋中的一切摸索了个便,方才想起师父说过要带她去冰墨宫,遂赶紧出了门往叶澜生房间走去。
见到叶澜生时,他正望着桌上白色花瓶中一株已经干枯了的花发呆。
“师父?”叶澜生没有应声。
“师父!”
“嗯”
叶澜生终于回神,将视线从干枯的花上移开。
“你在想什么呢?”沐青衣疑问道。
“没什么,收拾好了就走吧!”
“这株是什么花?”沐青衣望着枯萎的花问道。
叶澜生看一眼那株花淡淡的道:“海棠。”
“海棠。”沐青衣跟着重复。
两人走下石阶,站于悬崖边上,山中时有轻风,风过梧桐沙沙响,树海不停翻腾。
沐青衣正欲御剑,却被叶澜生阻止。
广袖轻挥,悬崖边赫然生出一座铁链制成的长桥,桥面由木板铺就,连接着玄音宫与冰墨宫。
沐青衣瞪大了双眼惊叹了许久,惊叹过后又心生疑问,道:“修仙者不是各个都会御剑吗,修这桥却又是为了什么?”
叶澜生踏上索桥,沐青衣跟上,原本以为这桥定会晃的厉害,却不料走着竟稳的很,只微微的晃动却不足以令人害怕。
叶澜生走在前方道:“修仙者虽会御剑,但并不是一开始就会,你忘了你是何时才会御剑的!”
沐青衣听后“哦”了一声,以示明白。
叶澜生走在前面,熟悉的场景令他不自觉想起旧事。
“不行不行,这不公平,你们都会御剑都会飞,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我一个离了你们就哪儿也去不了,想去哪里还得求你们带我去,还有,昨天辛南子带我去找五师兄还差点把我从剑上摔下来,吓得我现在心还在狂跳腿还在狂抖,哪一天我摔死了,你们倒可省心了。”
重光殿中,十二三岁一袭青色衣裙的少女朝众人抱怨道,面容之上挂满怨愤。
居于上座的白衣仙人笑而不语,下方立着的几人止不住额头冒汗。
立于人群中的蓝衣男子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青衣少女眼珠飞转,无限灵动,接着笑意在脸上盛开。
“你们不是神仙吗?修座桥对你们来说总不是难事吧?”
于是,三日后,青桐山中出现了许多座桥,如蛛网般横架于各宫之间,而后的数日内,很多人都会看见,那许多座铁索制成的桥上,有一个青衣少女乐此不疲的在一座座桥上一趟趟的穿梭。
走这铁索桥虽没有御剑快,却也比翻山越岭快的多。
走至对面冰墨宫位于的那座山峰,沐青衣回头看玄音宫,正如此前从玄音宫看冰墨宫时那样,山连同玄音宫都被一层薄雾罩着,若隐若现。
有弟子正在练剑,一见叶澜生先是一怔,立刻跪下道:“弟子见过尊者。”
其余弟子只要是听见了的,皆从四处赶来,齐道:“弟子见过尊者。”
微微有些不同的则是再小一辈的弟子则多加了句“见过师叔”。
这师叔自然指的是沐青衣。
如此大的动静都不见陆长风出来,叶澜生便面向为首的一人问道:“你师父去了哪里?”
为首的弟子道:“师父去了重光殿。”
一听他的声音,沐青衣便已知道,他必是冰墨宫大弟子苏沛南无疑了。
叶澜生点点头,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冰墨宫,沐青衣亦同他一样。
冰墨宫的屋子皆是两层,且东一座西一座的建在山峰各处,细看之下,山中树荫中还隐匿着许多条青石阶砌成的小路。
看了一会后,叶澜生便转了身,向沐青衣说道:“去重光殿吧,想必你几位师叔同师伯都在,其他几处没去的我今后再带你去。”
沐青衣道:“是,师父。”
重光殿不同于别处,山中弟子除首座弟子与各宫大弟子外,其他弟子若无要事不得擅自进出重光殿,因此重光殿比别处更为安静。
沐青衣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重光殿,前些日子因自己擅闯而留下的打斗痕迹已被修补完好,地面早已恢复平整已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哪块曾经塌陷,重光殿前的石柱上被剑所致的裂缝也已经消失不见,这一切除了存留在人心底的记忆,仿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重光殿中,掌门萧云凡正与几位尊者商议山中事物,听见殿外有脚步声,以为是哪个弟子有事禀报,脚步将近,进殿之人却是叶澜生,身后还跟着小徒儿沐青衣。
“二师兄?”辛南子同其余几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口,几日前离别的背影,他们以为再相见不知又要到何时,从未想过他竟如此快又回到了青桐山。
众人立刻站起,起身前去相迎,坐在重光殿掌门座位上的萧云凡也起身,缓缓走下来。性子急一些的辛南子早已经走到了叶澜生面前,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道:“二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叶澜生笑着道:“自然是回来与你们同甘共苦。”
“这样说来,师兄这次不走了?”陆长风问道。
“我们连衣物都带来了,师父说以后就住在青桐山了。”沐青衣道。
几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澜生,叶澜生点点头,笑道:“走的太久,也该回家了。”
萧云凡已走到他们跟前,叶澜生见萧云凡过来,便双手抱拳微微颔首,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师弟。”萧云凡面露微笑,轻声说道。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无话不谈,不再彼此交心,表面上仍旧客客气气,实则内心无比疏远。
沐青衣眼睛越过叶澜生的肩膀,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萧云凡,有些失神。她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一个人的长相,是像夸赞花儿一样说美娇艳,还是如形容流水一般的清澈洁净。
好像都不恰当,此刻她竟觉得他如那遥不可及的月亮一般,高高在上,看得见,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她如微弱的星光,身上发出的仅有的光亮正一点一点被月亮吞噬,直至完全消失。
除此之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隐忽现。
“青儿,过来拜见掌门。”叶澜生道。
沐青衣回过神来,立刻答道“是,师父。”
沐青衣上前,朝着萧云凡跪下,道:“弟子沐青衣,拜见掌门。”
萧云凡点点头,道:“起来吧!”
叶澜生便又指着尹傲天对沐青衣说道:“这位是你三师叔。”
沐青衣跪下道:“弟子沐青衣,拜见三师叔。”
尹傲天见她衣袍换成了寻常弟子的模样,心中曾经的别扭似乎少了几分。
接着沐青衣又一一拜过黎莫白,陆长风,辛南子三人。众人见她年龄不大,举手投足之间却落落大方,言语间也无半点慌张,加上知晓她仙法不同于一般弟子,遂夸赞道:“师兄收得一个好徒儿。”
“还是看她今后的造化吧!”叶澜生道。
“我今后的造化便是保护师父,保护天下苍生。”
看她稚嫩的脸上认真的模样,陆长风忍不住打趣道:“那我们呢?难道就不保护师叔了吗?”
沐青衣听了,颇为疑惑:“师叔不是也有徒弟吗?”
陆长风一愣,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但又不禁觉得有趣,遂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辛南子忍不住打趣起他来:“师兄你自己即有徒弟,何苦要让她来保护你,如今倒像自己老了没人照顾似得,怪可怜的。”
叶澜生自是知道对沐青衣的性格,口中所说,便是她心中所想,但在如此场合回答长辈,实在又是体统,遂说道:“劣徒年幼没有见过世面,言语上不知轻重,还请师弟不要见怪。”
陆长风道:“此话说的,我若怪她,倒显得我这做师叔的心胸狭隘了,你说她不知轻重,我倒看她可爱的很,看似无心说出的话最能看清一个人的内心所想,可见师兄你没有白疼你这个好徒儿。”
看着看似单纯的沐青衣,一旁的尹傲天始终没有说话,心中已有了执念,便很难在面对一个与故人如此相似的人,她与她穿同样颜色的衣服用同样的剑,这在他看来,都是对故人的亵渎,别人看她不俗,他却觉得连她的一丝一毫也及不上。但念在她是叶澜生的徒弟,他不便多说什么,唯有视而不见。
不说话的,还有萧云凡,他不说话却是长久以来最正常不过的事,他如一个世外之人,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他们嬉笑打闹,从不参与,却洞悉一切。
无意间,萧云凡的眼神落在了沐青衣身上,看她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开玩笑的师叔们,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此时她的眼眸正如星光般纯净光亮,眼角微微翘起,总是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与她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却总是在见到她时脑海中浮现出她的面容。
思念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用情最深的人,总让他把一切有些相似的人或事错当成她在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