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顾满身的疼痛,扶着桌子下床。穿上鞋子只走了几步路,便觉得腰肢是如此地沉滞,如同坠了好大一块巨石。
青蓓想出了门,顺着边侧的一个小过道下到地下室去躲一躲。然而扶着门墙,一眼却瞧见阳台上不知是谁采了一大束桃花,放在玻璃瓶里。那花开得如此貌美艳丽,以致青蓓看花了眼,于是下定决心要摘一朵在手心儿里,好好地细看一看。
可是怎奈脚步如此沉重,一个趔趄,花未有摘到,却扑冬一声倒了下去。
“青蓓!”那一声正在此时响起。
青蓓扶着阳台咬牙站起来。叶之云已走在身侧,欲伸手时,青蓓把头转过去,没有一句话,眼中水汪汪地尽将两把锋利的泪剑刺向了他。
好奇怪。
他是一位名导。
叶之云轻声说:“我来了。而且……我……”他忽然有些紧张地笑了一下,却又自然,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真地不知想要说什么,可是千言万语似乎,已经非常准确地表达。然而,这饱经沧桑的视线,想要来穿透她的,是看望,探病,还是,阴谋得逞之后的一慰?
青蓓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扶着阳台,却只见空中微晃的白云和楼下微晃的人群。眼中一缕幽弱,终于轻轻飘过来,勾住了他无比痛心的忧伤。
“我正想知道,”青蓓说:“为什么要第二次来这里呢,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米露。”
叶之云举首,忽然目光里的沧桑象深刻的水草一般迅速闪过,说:“这个,需要我跟你解释吗?”
青蓓的心在此语雷声的巨大下落之中轻轻颤抖,然而她偏不外露。
局面或已成定形。
“你到底想要什么。”青蓓此刻的问话,竟也如同他深深爱着的妻。
俩个人一见面就如此露骨的对白并没有让青蓓感到有多么难以理喻,然而她有一个非常困惑的问题十分不解。那就是为什么与他如此短暂的相见,说出来的话也不超过五句,却有如此荡气回肠到家的一种气势。就恰似和他相识了数万年,因此,这口气也就顺理成章地来得这么自然。而如何又不明白,既然这么坦诚相见,又为何会将他故意拒之门外。那么,也就无怪乎那一句“人,乃万物之灵”的圣言了。
“跟我走吧。去现场。”叶之云说。
青蓓忽转头对叶之云喊道:“叶导,我不明白,我真地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之云怔住了。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青蓓同学,常言道,宝刀配英雄,明珠赠佳人。我宁愿把这颗明珠毁了,也不愿意让不相配的人得到它。”
青蓓无话。
叶之云取出一张名片,放在青蓓面前,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等你。”
叶之云说完抬步走去,可是青蓓忽然又喊道:“叶导,请留步。”
叶之云转过身来,
青蓓说:“叶导,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打了电话给你,你还是要考试吗?”
叶之云道:“这个问题等我们见了面再好好说吧。”
青蓓道:“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叶之云于是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很轻易地许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但是,你可否会想过,你曾经拿什么报答过我呢?你不要怪我无情,因为我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天上也不会无故掉下任何一块馅饼。”
青蓓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易吗?”
叶之云看了看碧色的蓝天,坦然道:“无交易不成社会,无社会不成人类。只要是人生存的地方,交易比比皆是。”
青蓓便又一次笑了。手里举着那张名片道:“叶导,我还是很困惑。因为你刚才说,明珠赠佳人。但是我却到底不知道,你这颗明珠要赠几个佳人才好呢?”
青蓓说完,出手把手中的名片撕个粉碎。然后,站在楼上,顺着楼台把白蝴蝶般一样的纸屑扔了下去。
叶之云这次彻底地被惊住了。眼中满是被击败的、无力的一种失望。也许,他是被眼前那朵烈艳的桃红所深深震撼了。
青蓓蹒跚地走向屋内之前,叶之云再也没有敢过来扶她。但是青蓓在那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