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天果然就下了一场瑞艳飞舞的大雪,然而黄寒却来电说,镇上花灯依然如期举行。虽然全国现在已有大部分地区没有这个习俗了,都改成了烟花,然而他们那里还保持着,而且听说今年又增加了冰灯。
青蓓听了大喜,马上就让黄寒在约定的地点等她。等及下午见了面,彼此又说交通不便,更是趁了俩个人的心愿,当下一同步行前往。路上知心话儿总也倒不完,只恨相见光阴短暂。
等到了临近花市的一段地带,雪舞得兴致真好,青蓓前后左右好象挂了白花花的小帐篷。黄寒临时买了把白底蓝花绸伞,开始为的是让佳人看着漂亮高兴,但是没考虑周全,那伞只能殷勤遮住青蓓一个。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倒是湿了一大半。
青蓓却没有注意,因为只顾着赏雪。很远就看见左右四面八方的人群向同一个地方涌去,虽是白日,竟有放焰火的迹象,还听见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黄寒笑道:“天还没黑呢。如果黑透了,放起烟火,再加上花灯,才叫好看得不得了。”
青蓓抬头看看天色尚早,忽然瞄见路旁有一座残破的小桥,覆着茫茫的大雪颇有几分的诗意。青蓓笑着用手一指,说道:“你瞧,那儿有好景,咱们先去那里站一站。反正天还没黑,花灯要夜里看才热闹。”黄寒急忙附和道:“好人你说的很是,咱们去看看罢。”
俩个人便踏着雪走过。青蓓看时,只见桥上无人行走,一桥的玉琼犹如白色的玉被一般光滑整齐。两边白树枝上覆着雪,一只羽毛黑厚的鸟儿嘎的一声在树梢上掠过,拂下一片细残。
趁着傍晚的天色,青蓓道:“真是书上所说的老树昏鸦了。那样好有诗意浪漫的句子,怎么到了这里,除了冷冷清清,却什么也没有了呢?”
黄寒说道:“现实跟虚构怎么能够相比。就象是一个人打扮得再好看,外面多风光,但你要是天天跟着,看时间长了,也会不好看的。”
青蓓笑了:“你这个比喻挺贴切的,不错,说得很有道理,很实在。将来我可不能跟着你时间长,省得你看着我难看,烦。”黄寒赶忙又清脆地打脸道:“我这个烂嘴,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啊。”
青蓓走过去想踏过小桥逛逛,黄寒急忙拉住说:“好人,别去了,当心脚弄湿了。这么深的雪,”
青蓓故意挣扎着逗他:“我去看看。”
“我的姑奶奶,别去了,饶了我吧。冻坏了脚,我可吃罪不起,你妈要杀吃我,正好过年。”
青蓓被他扯得咯咯直笑。俩人斗了半天,最后终转过来,准备往回走。这时就只见一阵北风吹送,那雪帘子向着同一个方向偏去,雪树里隐隐就显出了一座白色的大门来。
青蓓呆住了,也许是平时太过惊惧于大门这个字眼。
眼前突然从天而降用玉琼精雕细琢起来的建筑,如同鬼斧神工,曲线是如此柔美,平和,飘悠着一缕深幽的伤感,仿佛细腻而又委婉的眼神。雪花铺满了石门旁所有小径,那门里却是一片苍茫的幽冥与冷寂。
青蓓的脑子轰的一下,忽然苍白如这白色的琼门。
“这是什么?”青蓓呼吸紧促,明知故问。
“一个普通的石门啊,好人。你怎么会这么紧张?”黄寒看看青蓓突然变了脸色,十分地不解。然而更让他不解的是,青蓓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这让黄寒始料未及,继而喜上心头。
“那门里是什么?”青蓓蓦地就把身子软软地倚靠在黄寒的身上了,语声也渐无力。黄寒则全身也跟着酥软,然而机敏的他总是不能错失良机,很适宜地就把青蓓抱在了怀里。
第一次拥抱。
青蓓不再用计反抗。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紧张而又甜蜜,黄寒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和喘息。
“好人……”拥抱的力度更加紧密,随之对方也更加柔绵。因为于灿烂的雪色里看见的却是大门金灿灿的一片辉煌,那夺目的光束象燃烧的烈火要将周围冰莹的玉白彻底化为灰烬。
“青蓓,你怎么了。”黄寒的声音此刻是那么轻柔,深怕惊坏了她。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
“啊,那可怎么办。”
“不碍事的,你抱着我一会儿就好了。”
青蓓的手攀上他的肩,人已悄悄落了泪。
“哦,好。”恋人喜不自禁,恍如一梦。
“青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今天晚上……看了花灯,我们……我们当然是回不去了。因为没有车。”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过,我们该怎么办。”
“这么冷的天,要是我送你回家,肯定要走大半夜的。”黄寒在她耳边低声说。
青蓓的心在哭泣,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钻心的疼痛。然而最纠心的,却是心爱的人对即将莅临的恶耗并没有一点一滴的知晓。她不会告诉他,不会。
“要开房吗?”停了好大一会儿,青蓓方自问道。
黄寒开心地笑了:“我想是的,这是跑不了的了。”黄寒其实是想说:“这回是跑不了了。”但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是跑不了了。
青蓓在他怀中点头道:“好的。”
黄寒狂喜,这喜悦乃是他平生最大的。
低头看怀中的美人,肤色如玉,映着雪色,倒把那雪狠狠地压下去了三分。双颊的绯红如同两朵开在三月里的桃花,如此美色,绝代幽容,谁能得比!不禁再也难以把持,狠狠大起胆子,欲待密吻下去。孰料此刻,青蓓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呸,你少要趁人之危。我不过是想来看一个灯,你就这样算计我了。”
黄寒瞬时被打回原形,尴尬地脸一红,却接着也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叫……什么叫算计啊。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