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天气渐转,陆婵终于开始觉得自己身上的短袖会让她感冒的时候,拖着安舒身残志坚的上街游荡。不过这个她的脚腕已经好的七七八八,除了走路姿势不太自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安舒看着陆婵脚下一颠一颠的样子,无情的嘲笑她:“要是脚不方便就待在家里啊,反正你挑衣服的品位也不好。”
“……”她们的友谊已经随风而散了吗?
陆婵作为一个小心眼到极致的人,大方的掏出了□□承包了安舒半年的工资。奴役她提着一大溜袋子回了家。
安舒一进门后就迫不及待的将东西甩到沙发,脚下高跟鞋一蹬,就瘫倒在了地上。
“暴发户啊陆婵,买这么多衣服你穿的过来吗?要是放在以前,你就是社会的一颗毒瘤,搞破坏的地主阶级!”
陆婵慢条斯理道:“暴发户的品位一向都不怎么好。”
“……你赢了。和一个作家打嘴炮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陆婵笑眯眯的打开电脑:“好的loser,本作家要开始创作了,请保持安静。”
安舒连忙道:“别啊,哪有你这样的,用完了我就把我抛弃了?来聊聊天嘛,比如说,你的梦中男神?”
“……”陆婵手下一顿,看着文档上输入法中诡异的一串“ffffffff”,手忙脚乱的删除,“咳,不好意思,这类私人问题请联系我的经纪人谢谢。”
安舒道:“别这么小气嘛。我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啊。你看看,要不是在我的严刑拷打下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了,关键那个心仪的对象居然还是齐邵衍,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啊。”
陆婵嘴角抽了抽:“第一个,他不是我的心仪的对象,只不过是他老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觉得很诡异而已,第二,请不要见一个稍有姿色的男人就觉得他是高岭之花,这个称呼已经被你用烂了,我记得我哥哥和elkan都被你这样叫过。”
安舒瘪了瘪嘴,起身倒了杯水递给陆婵:“多喝点水,少狡辩。”
“……”
安舒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自顾自道:“不过你要真喜欢那个齐邵衍我还得替你着急呢,先不说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变成植物人了,现在居然连人都丢了,你说齐劭衍得罪谁了要被人这么整?”
陆婵手下明显慢了很多,她皱了皱眉,抱起水杯道:“还没有找到?”
安舒点点头:“这都大半个月了,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是奇了怪了。”说到这里,安舒却自顾自的笑了,突然凑近陆婵,冲她眨了眨眼睛:“会不会真的和你说的一样,他从天而降在潭乡救了你,然后深藏功与名?”
陆婵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水杯给打翻。她瞥了一眼安舒道:“你是活在童话里吗?”
安舒气急败坏道:“活在童话里的人是你吧,这个事情也是你告诉我的啊!”她幽幽叹气,坏笑道,“要是elkan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聊不下去了,你回去好好备课吧。听说你带的班彻底升入高三了,恭喜你啊,要和你的学生一起度过惨无人道的一年。”
安舒抓了抓头发,一脸崩溃:“啊啊啊啊,别提这个啊。一说起来就来气,老张突然让提了我当班主任,你都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看着我们班的孩子我有多想给他们请假!大好青春啊都被试卷给消磨了。”她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忧愁的叹了口气:“前些天我们班一个孩子连续好几天没有来上课,把我给吓坏了,后来才知道那孩子被家暴,听说肋骨都给打折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你一说现在的父母怎么那么狠心呢?”
陆婵听得心惊胆战:“那你学生现在还好吗?”
安舒摇了摇头:“估计还得去医院躺一段时间吧。立果还孩子心眼特别好,还一直拉着我求我别说出去,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能遇到这种狼心狗肺的爹呢?”
安舒想到这里,连忙和陆婵告别:“哎呀我今天光陪你了,我还得去医院看看我的学生呢。我先走了你自己愉快的玩耍吧。”
陆婵点点头,看着安舒风风火火的关上了门,心思却没有集中在文档上。她默默叹了口气,放下笔记本,仰着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一个人啊。陆婵的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
电视机旁边还摆着白菜的玩具,餐桌脚下还有白菜吃饭用的小盘子。这个房间到处都留着白菜的痕迹,但他们却告诉她,白菜死了。
陆婵想自己还得花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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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电脑前苦苦挣扎了一个多小时,看着下面显示的三位数陆婵就有些头疼。从潭乡有惊无险过来之后,她便敬业的把大纲整理出来发给了阿江,没想到这次居然通过了。身残志坚的陆婵不得不一面养伤一面以龟速码字。
于是这个时候阿江的电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陆婵头痛的接起了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焦躁:“喂。”
“前三万字写出来了吗?”电话刚刚接通,阿江的声音便轻快的传来。
“……换个话题。”陆婵揉了揉太阳穴,满脸惆怅。
“好吧。”阿江难得没有和她在稿子这个问题上死磕,“你有兴趣养猫吗?”
陆婵忍着想把电话砸了的冲动对阿江道:“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吗?”
阿江在电脑里沉默了半天,才道:“我捡了一只猫,貌似和白菜长得很像。”
“所以呢?”陆婵咬牙切齿道。
“你养不养?”
“混蛋!再见!”陆婵恶狠狠的挂了电话,很没骨气的趴在沙发上小声的抽泣了起来。阿江这个时候就成了一个泄气的对象,在陆婵的嘴里被数不尽的脏话给问候了一遍。
而后知后觉的陆婵在老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她今天干了什么。
骂了自家编辑应该没事吧?……她好担心阿江会从此天天在网上骚扰她让她码字……陆婵想到这里默默地冲着窗外双手合十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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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知道齐邵衍失踪了之后,陆婵便很自觉的没有去打扰齐小婉,陆婵自诩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所以这个选择规避是最合适的行为。但反倒是齐小婉百忙之中给陆婵打了个电话,陆婵很有耐心的听和她说了很多,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陈述这一段时间也像是消失了一样,自从医院回来以后,陈述给陆婵留了个便条就不见踪影,说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彻底的在陆婵的活动范围内没了音讯。陆婵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无可奈何。
陆婵像是回到了从前,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晚上下楼和小区里的阿姨一起跳跳广场舞,白天就躲在房间里躺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蹦着往外的码字。
稀疏平常,却似乎本应如此。
唯一不同的就是,某个讨人厌的家伙不断的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刷脸卡,似乎把不要脸当成了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陆婵知道,对付elkan,她向来没什么法子。
刚刚结束了和文档的斗智斗勇,准备下楼去活动活动筋骨的陆婵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elkan的脸。
“……你来干什么?”陆婵显然没有想让他进屋,抵着门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elkan笑了,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张米白色的信封,信封被拆开了,有些破损的封口处微微卷起:“老教授给你寄的。聚会呢,你去不去?”
陆婵狐疑的扫了他一眼:“真的假的?不会是为了骗我回去想的法子吧?”
elkan哭笑不得的把信封递给了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道:“听说老教授这次把他的得意门生samuel和spike也要去。”
陆婵眼睛猛地瞪大,心跳也也开始加剧,她直接忽视了后面一个名字,连忙拉着elkan的衣袖兴奋道:“真的吗?samuel也会去吗?”
elkan没好气的抽回自己的衣袖,愤愤道:“是呀是呀,你的偶像也会来。所以亲爱的cisely,你决定要跨越大半个地球去见你的偶像了吗?”
陆婵感觉自己快捏不稳手中的薄薄的信封了。她傻笑着点了点头:“必须去!”
samuel是陆婵心中的神。在芝加哥大学里,这是一个即隐秘又如雷贯耳的名字,经济学系有名的天才,在校几年所赢得荣耀数不胜数,是她的研究生导师艾里老教授最引以为豪的学生。然而陆婵在芝加哥大学里浪荡了快六年也没有见到过samuel。陆婵在大学刚入学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大四了,而等陆婵好不容易熬完本科追随着samuel的脚步去读研究生的时候,samuel消失在了象牙塔。
陆婵本身是一个对经济这一类学科无关的人,陆婵想自己能够熬过这几年,应该都是向着神邸samuel在前进吧。那个高高在上,她崇拜了好几年的男人。
其实一开始,陆婵并不知道samuel,她在西方较为闲适的环境下殊死搏斗,终于考入了她哥哥所在的学校,芝加哥大学。
陆婵从来见过他,却把他向神一样默默的在心底供奉了起来。
然而他的声音依旧从遥远而又空洞的记忆里慢慢展露出来,带着三分清风和煦的暖意,低迷渐缓,倾倒了她整个大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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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婵兴冲冲的买下了机票,收拾好了行李,反复的看着那张薄薄的信封,满心欢喜的给阿江打了个电话,并用很遗憾的口吻告诉她这一段时间都不用催稿。
“什么破理由!”阿江鄙夷一笑,“我的底限是这个月底,你最起码得把前三万给我看。”
“没问题。”陆婵笑眯眯的答应了。
“哦对了。”阿江继而道,“你还养猫吗?”
“……”,陆婵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转不过弯呢?”
阿江沉默了一下,道:“它快把我折磨疯了,没办法才打电话给你的。要知道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养过猫的人。拜托你了,请救救我!”
陆婵不说话了,她听着电话那头阿江有些崩溃的声音,想象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面对一只猫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好叹气妥协:“那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以后你就把它抱过来吧。”
阿江嘿嘿笑了:“那就说话了,就这样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轻快的“嘟”声,陆婵默默在心里骂了一万字阿江之后放开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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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碧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看着蜷缩在门口的那只白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啊太好了,这种非人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白猫微微抬头,清澈干净的眼眸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不屑。
江碧今天难得没有计较白猫对她的不敬,心情颇好的走到它的面前蹲下,道:“帮你找了个新主人,开心吗?”
白猫没有理她。
江碧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不过你去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刺激她啊。陆婵现在受不了刺激。”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白猫猛地起身,幽蓝的瞳仁微微放大,死死的看向江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