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昊浑身又痒又痛,任何稍微夸张的划水动作,都会引起肌肉和神经的剧烈不适,令思维混乱不堪。只有暂时放松身体,让自己随波漂流,神智才能恢复清醒状态。因此堤岸虽然曾近在咫尺,他却像张飘零的枯叶,被湍急的江流扯回了江心。
天色渐亮,三艘快艇顺流行驶了很久才调转船头,排成楔形逆流而行,速度则进一步放缓。中间那艘艇上,还有人举着网状的东西,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
心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感觉,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自乱方寸。刚才意外的鳞甲脱落事件,一定让这些家伙误以为攻击顺利得手,正准备将猎物捕捞上船。
渔网被抛出漂亮的扇形,朝这条半死不活的人鱼兜头撒下。伴随着撒网人每次拉拽动作的,是船上众人如释重负的喝彩声,也包括通话器里刘秘书那刺耳的声音:“目标非常危险,不要掉以轻心,请保持高度警惕……”
云昊趁机仔细分辨着船上的人声,很快听出三条船共有六人,五男一女。
收网的是个女警,将他拉到船边后,还特意用手电照了照他的脸,格格笑着:“这人的样儿好乖哟。”仅靠她一人的力气就将浑身光溜溜的云昊拎上了船。
不过母夜叉根本没把刘秘书的话听进耳里,一边将云昊的身体翻过来,隔着渔网好奇地在他身上摸来碰去,一边品评道:“好奇怪哟,明明先前在水里的是个怪物,啷个一下就变成人了耶,皮肤比我们女娃儿还水嫩。哟,我的妈呀,哈哈……”
大概她的眼光来回游动,便游到了那个隐秘部位,被他浑身唯一没有彻底变回原样的东西给逗乐了。
真是奇耻大辱,谁让自己的超短裙和丁字裤消失在了激流中,没想保持了二十年的处男之身就这样被一个强悍的女警用肉眼给“终结”了。好在离开了水,体力正在迅速回复中,云昊便假装处于昏厥状态,继续忍受女警目光的肆意蹂躏。
辛苦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五秒钟的“云昊时刻”终于到来,立刻让他找回了平衡。
那大大咧咧的女警见渔网里的人半天没动静,有些惊慌起来,就想对他做人工呼吸。她刚把云昊的上半身从渔网里解放出来,云昊的眼睛便突然张开,右手握成凤头拳,以突起的中指骨节戳中了她两乳间的膻中穴;左手则迅速抓起船上的备用木桨,狠狠砸中前面驾驶员的腰眼。两手动作均在一秒钟内宣告完成。
第二秒钟伊始,两人躺倒在船内的同时,他左手已顺便拾起渔用麻醉枪,朝左舷快艇驾驶员脖子上给了一镖,右手更不闲着,迅速转动方向盘往右舷的快艇撞去。
“轰――”这一下差点把右边的快艇顶得飞上了岸,让它速度大打折扣,也把艇上拿着麻醉枪准备射击的警察撞得在座位上玩起了托马斯全旋,最后以团身屈体前空翻的的优雅姿势栽进了水里。
左舷船上剩下的那名警察,立刻接过同事手中的方向盘,想套用云昊的方法,将他的快艇挤向岸边造成搁浅。随着剧烈的碰撞声响起,云昊的船漏水了。
“马上停船,请不要负隅顽抗,否则罪加一等!”那人还通过船上的通话器,试图向他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心宣传。
“靠,这就是你们采购来的最新型水面巡逻艇?”云昊则恨不得马上拨通315消费者热线进行投诉。
眼看两条船就要再次亲密接触在一起,云昊便冲那位老兄龇了下牙,“扑”地吐出一颗东西,正好击中对方的耳后要穴,原来是脱落的獠牙。那人头一歪,便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总算没有忘记在完全失去知觉前让船减速停下。左边的快艇由此彻底退出战斗。
但身后传来马达巨大的轰鸣声,右边的快艇并不甘心就此放弃,正全力以赴追赶上来。
快艇通话器里传出刘秘书焦虑的公鸭叫声:“出了啥子事,313、314、315请回答!”追赶他的快艇则答道:“313已退出追捕,目标劫持了314,正往石门大桥方向逃窜。315请求立刻增援,最好在大桥附近设卡拦截!”
通过石门大桥风险太大,不过要想就近上岸,如何甩掉背后的尾巴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浮标,云昊嘴边带着诡异的笑意,粗略测算出快艇到达浮标的时间,便拿起船桨随手向后扔去,险些砸中了后面艇上的警察。
那位仁兄还来不及喘口气,前方云昊的快艇上便陆续有更多的东西扔过来,甚至包括渔网、手电筒和夜视仪。
“你没完了,妈擦板板鞋!”这兄弟被云昊的挑衅行为气得七窍生烟,干脆用艇上的通话器开起骂来。接下来“入你活仙人”之类更为文明的用语还没说出口,云昊的快艇已经突然转向,等他想跟着转舵却慢了半拍。前方冒出的浮标让他措手不及,船头在猛打方向盘的情况下从浮标侧面滑了过去,却因此让快艇来了个华丽的腾空动作,最后底朝天连人带船倒扣在了江面上。
而云昊的快艇,已经愉快地扭扭屁股,轻松地扬起道道浪花,将它远远撇下了。
突然,快艇上的通话器受到不明原因的干扰,警方之间的通话声已经听不见了,却传来一个北方人的声音:“云昊,我是国安局的余杰。这片河道水比较深,请马上往江北方向靠岸!”
“我如何才能肯定你是真的余伯伯?”云昊反问道,还是将快艇减速,真的向河岸靠了过去。马上要临近石门大桥了,他也别无选择。
“你叔叔如果带你去过麻栗坡烈士陵园,就一定提到过关于我的事情。当时我是一排排长,外号‘骗子’,他是三排副排长,外号‘小偷’,这两个外号只有几个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好朋友才知道。”
远处的岸边果然站着两个人。随着快艇减速靠近,云昊已看清其中一位矮个子背着军用无线多功能通信机,高个子则身材魁梧,额头上有道伤疤。趁着这段时间空隙,他剥下了男警的裤子胡乱穿上,顺带没收了他的手枪。
“余伯伯,终于见到你了。我曾经按照叔叔给的住址去北京找过你,但人家说查无此人……”云昊不等快艇停稳,飞身跳上岸,紧紧保住了那个大汉。
他说着说着,双腿却突然一软,要不是余杰抱得紧,很可能会倒栽回江水里。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云昊脑中直犯迷糊,看来变身的后遗症还相当严重。
余杰则和矮个子手下搀扶着他快速爬上坡,钻进一辆外形普通的长安车向北驶去。
“你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啊,还好那个会‘美杜莎之眼’的人不是完全变身,否则你肯定在劫难逃了。”余杰边开车,边通过后视镜观察云昊的脸色。
“余伯伯,你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吗?为什么我都察觉不到?”云昊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只觉得体内的血液正进行着异乎寻常的伸缩和蠕动。
“对不起,云昊。其实你的行踪我在来市前就有所掌握了,但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决定推迟和你见面的时间,结果差点害你丢了小命。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治好你的病,再慢慢聊。”余杰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
“我有病……什么病?”
“听你叔叔有次发密码邮件告诉我说,你的血液可能跟普通人不同,只是因为缺乏外在的诱因,没有表现出来。说起来,这病还是你叔叔传染给你的……”
但云昊已经听不到下文,也感觉不到汽车的颠簸了,他的脑袋正嗡嗡作响,浑身的器官处于迅速衰竭中。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头上,和上回中蛇毒时有所不同,他大脑现在一片空白,连焦虑的机会都没有了。